子規(guī)和詩人可謂一見鐘情。那閃電一般的化學反應,讓他們立刻躲進了酒吧最昏暗的角落。他們在紛紛攘攘的嘈雜中擠在一起。他們并且始終牽著對方的手。詩人看上去既性感又激情,說看到您就愛上了您,盡管,您是一望便知的那類女人。
那樣的女人就不能和您交往么?子規(guī)不動聲色地抽回她的手。
我不是那種意思,您明明知道。詩人蠻橫地將子規(guī)攬在胸前。
你們這種男人又能高貴到哪兒呢?子規(guī)并沒有覺得被羞辱,她知道此刻的自己早已刀槍不入了。
我并沒有鄙薄您的意思,我是尊重您的,我只是想說……
你們這種自視清高的男人,怎么會不喜歡李師師李香君小鳳仙賽金花那類傾城傾國的名妓?抑或,茶花女那般能千古留名的巴黎女人?
詩人狂熱地親吻子規(guī),抑或想要把她的抱怨堵回去。然后在喘息中說,我只喜歡聰明的女人,而您又如此雍容美麗。當然,您不是被我們這種文化培育出來的,而是被金錢、被優(yōu)厚的物質生活、抑或被那些浮華的名牌教唆出來的。是的,有時候一個文盲,你只要把他放在一個極度奢華的環(huán)境中,讓他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他也會慢慢變得彬彬有禮,甚至一副gentleman的做派。不過那只是一種表面的華麗,附庸風雅而已。要知道那只是徒有其表,而那樣的人是沒有心的。
那么您是在譏諷我啦?子規(guī)自若地嘲弄自己。不過是霓裳羽衣,長袖善舞罷了,我當然屬于那類沒心的人。
您為什么總是誤解我?我只是想說您聰明。聰明的女人就不一樣了,無論她是做什么的。
他們離開酒吧,去詩人的家。詩人說他孑然一身。又說從事他這種職業(yè)的人,是不適于有家庭的。但見到子規(guī)后就不一樣了,尤其子規(guī)這不俗的名字。他堅信在子規(guī)認識的人中,決不會有人像他這樣欣賞“子規(guī)”這兩個字。他問子規(guī)是誰為她起的名字,又問是否知道子規(guī)其實就是杜鵑。不是那種俗艷的山花,而是一種被稱作杜鵑的林中鳥。這種鳥周身黑灰色羽毛,尾巴上絢爛著白色斑點。初夏時晝夜不停地啼叫,發(fā)出“布谷布谷”的聲音,所以又稱布谷鳥。不不,讓我們忘記布谷這個俗名,您知道嗎,這種鳥又被稱作杜宇。杜宇是一位帝王的名字,說起來就太復雜了。您一定聽到過“杜鵑啼血”的傳說吧,就是說,杜鵑鳥不停地叫不停地叫,一直叫到滿嘴鮮血……
是的,他們做愛。因為啼血的子規(guī)就是那種人,所以他們無所顧忌。如行云流水般,繾綣的深情。沒有夢想,只是現(xiàn)實中的某種交易。一個滿懷了激情的詩人,和一個風塵女子的,萍水之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