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家鄉(xiāng)的女人不肯開始新生活,他就只能是繼續(xù)無奈地為她承載一切,包括她的生命她的感情甚至,她身體的寂寞。他是逃不掉的,因為是他使她的身體不再寂寞,也是他讓她的身體重新寂寞的。于是他在信中不停地懺悔,請求她能原諒他,他說否則他就太累了,因為他不知道他該用怎樣的方式幫助她。不過家鄉(xiāng)的女人總是善解人意,她說她至今獨身和他沒有關系,那確實是她自己的選擇。
在這樣的彼此寬容和諒解中,他們更親近了。當然僅僅是在書信中。男人愿意負擔起這個女人心靈和情感中的全部,并且很多年來盡職盡責。因為他堅持認為那是他自己造成的,所以他有責任關切她。他對這個女人關切程度有時候甚至超過了他對妻子。因為他覺得妻子有他,并擁有家庭,而那個遠方的女人不同,她不擁有他也不擁有任何男人,所以在她不屬于任何男人之前,她只能是屬于他的。而他是男人。男人當然應該對屬于自己的東西負責。而且因為遙遠,因為家鄉(xiāng)女人對他的持久而忠貞的深愛,深愛而又得不到的,他就更要加倍憐惜,這也是責無旁貸的。
于是他們頻繁地魚雁傳書。男人覺得這樣的精神之愛對妻子應該是沒有威脅的。因為他根本就見不到這個家鄉(xiāng)的女人,他們不過是遙遠的精神之愛。但是一個偶然的機會,使事情突然變得復雜。那就是家鄉(xiāng)的女人獲得了一個出差的機會,而她所要到達的城市,就在男人所居住的那個城市的旁邊,只需要幾個小時,他們就能見到。家鄉(xiāng)的女人寫來信,并沒有要求男人到她出差的那個城市來看她。她只是說在感覺上她就和男人很近了,仿佛她就在男人的身邊。女人為此而異常興奮。她立刻給男人寫了信,而那信也很快被送到了男人在那座木樓的辦公室中。男人在收到那封信時的感覺很復雜。他立刻想到他應當去看一下那個女人,既然她已經(jīng)千里迢迢地來到了他的身邊。但是他又想到該編織一個怎樣無懈可擊的理由,這理由不僅僅是為了欺騙妻子,也是為了對付他需要請假的辦公室。男人這樣想著的時候,本能地覺得惡心,覺得自己很卑鄙。
其實男人絕頂聰明。他天生就具有謀略的本能。所以他從來就不會給任何人制造難題,他總是能安排好一切,尤其是在女人的事情上。所以女人們總是覺得哪怕是閉上眼睛,只要是跟著他走就永遠不會迷失。這一次當然也不會例外。因此他并不覺得去見家鄉(xiāng)的女人有什么難度。如果說有難度也是心理上的,因為他是個善于懺悔同時也容易良心發(fā)現(xiàn)的男人。
一個最好的條件是那個時代的背景。那時的電訊業(yè)還不十分發(fā)達,所以任何人都只能是呆在一個封閉的疑團中。沒有方便的電話能幫助你找到你要找的那個人,即便是你的丈夫或妻子。所以男人知道一旦他走了,他的妻子就很難找到他。她不可能知道他在哪兒,就是知道,也很難找到電話和他聯(lián)系,所以在另一個城市的他和家鄉(xiāng)的女人就是相對安全的,安全而且隱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