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王雖然忽視兒子,但并非出于惡意或冷漠,而是悲痛使然。王后辭世之際,巫王經(jīng)歷了一場災(zāi)難性的中年危機。他創(chuàng)巨痛深,無法給予兒子任何心理上的支持。現(xiàn)實生活中也是如此,因為父子之間的疏遠通常是父親靈魂受傷的結(jié)果。有些父親是酒鬼,有些父親是工作狂,還有的是暴君,或者過分膽小之人,但無論外在的缺點為何,父親們無法給予兒子關(guān)愛的原因都在于內(nèi)心的傷痛。他們只是無法給予更多,并非不愿給予。
巫王的傷痛有助于解釋他在故事中的越軌之舉。當他看見年輕貌美的公主并瘋狂地愛上她后,他的痛苦才終于消散。他憧憬著公主嫁給自己,這樣就能再度快樂起來。這是男人中年時十分常見的橋段。由于深受中年危機之苦,許多男人都在年輕女子的懷抱中尋求慰藉。這種做法有時能夠見效,但正如《巫王》展現(xiàn)的那樣,更多的時候是以失敗告終。
《巫王》還展現(xiàn)了巫王的痛苦是如何激化父子之間的“俄狄浦斯沖突”的。巫王綁架了公主,然后為了她同兒子相爭,因為他迫切需要,不顧一切。巫王猶如一頭受傷的獅子,只要什么能減輕痛苦,他就死死抓??;不論是誰橫加阻撓,他都爪牙相向,就連自己的兒子也不例外。受傷的父親這一形象在許多男人的童話之中都曾出現(xiàn)。中世紀的《帕西法爾》是個引人入勝的故事,其中有一位圣杯的守護者漁夫王身負著永遠無法愈合的傷。(我在第三章和第十章會對帕西法爾的故事詳加探討。)患病的父親象征著男人在中年時面臨的雙重挑戰(zhàn):既要接受父親的創(chuàng)傷,又要接受自己的傷痛。很多尋求治療的男人的癥結(jié)就在于此,而這篇故事同時為兩個問題的解決提供了建議。
王子前去解救公主前請示了仙女教母,得知自己的父親就是綁架美麗少女的罪魁禍首。王子的反應(yīng)具有年輕男子的典型特征。他把父親視為惡棍,譴責那年長的男人,然后為了爭奪公主在一場標準的俄狄浦斯式反叛中與父親交戰(zhàn)。通過這種方式,王子回避了父親的痛苦和哀傷。在他眼里,父親十惡不赦,恃強凌弱,而非遍體鱗傷,飽受煎熬。同其他的青年人一樣,王子也對自己的痛苦和自己對慈父的向往加以否定。
王子在故事結(jié)尾的成婚象征著男性從青年走向成熟,他對父親的態(tài)度也隨之轉(zhuǎn)變。巫王被捕,身陷囹圄后,王子原諒了父親,請求將其釋放。許多男人都會在此與王子產(chǎn)生共鳴,因為人到中年之時,兒子們多已成熟,擺脫了青春期對父親的排斥。而且,很多兒子自己也已做了父親,知道身為人父的艱辛。在接受自己父親的缺陷之后,長大成人的兒子希望冰釋前嫌。然而,同巫王一樣,并非所有的父親都為此做好了準備:他拒絕了兒子愛的表示,怒不可遏地飛走了。在現(xiàn)實生活中,父親往往沒有同兒子和解便撒手人寰,給后者留下日漸惡化的創(chuàng)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