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真理?他開始困惑,清理著自己的思路。它當然不是植物學,不是在談論日食,不是經(jīng)濟學或歷史學……除了這些他還能談什么?一個隸屬基督教堂的人最有可能談論基督教義。這樣說興許有些意義:每個信仰者都在談論他所信仰的東西。但是,討論一般意義上的宗教真理毫無意義……
人們興許會說維特根斯坦已經(jīng)知道這個問題的路徑,但是,鮑斯瑪看到了困惑與掙扎,讀者也應該在這種意義上理解他們。一方面宗教真理就不是什么真理,另一方面,為什么剛好是這種且只有這種事物被稱作宗教的?
維特根斯坦不間斷地與困惑搏斗,一邊散步一邊找尋著自己的思路,沒有任何跡象顯示他在向鮑斯瑪傳授某些確定的觀念。它們毋寧被視作靈感之源——被視為鮑斯瑪效仿的模范,就此而言,他已經(jīng)擁有正確的哲學性格。鮑斯瑪并非在尋找某種生活哲學,他早已在基督教中擁有了對等物。同樣,他也不是在尋找什么語言理論。他在尋找哲學中的工作方式,這反映出他對形而上學失卻信心,對清晰的渴望,以及對不被欺騙的渴望。此類愿望有一些被記錄在1941年評論摩爾的筆記中:“就像摩西,摩爾把我們帶向應許之地,他自己付之匆忙一瞥,卻從未沉浸其中?!蹦枦]有為鮑斯瑪提供解脫,沒有給養(yǎng),也沒有線路。他們是兩個漫游者。適時現(xiàn)身的維特根斯坦該是多么讓人印象深刻!“方法已經(jīng)找到,”鮑斯瑪記錄到;這是渴望解脫、給養(yǎng)和線路的表達。他論及摩爾的文章顯示出他對清晰和意義的崇尚。比起體系的普遍性,他更愿意著力于細節(jié)和特定的語句。
在他1940年的筆記中,鮑斯瑪寫道:“過去我研習的是書,現(xiàn)在研習的是句子。”與維特根斯坦為伴,必定會為這樣一個人所激勵,這個人不僅分享著許多的相似性,而且曉知哲學誤入歧途的眾多方式。一如既往,這些筆記沒有顯示維特根斯坦曾向鮑斯瑪傳授過這些。不過人們可以看得出,正像鮑斯瑪所做的那樣,那位年長者的思考習慣堪稱巨大的靈感:他的清晰,他對細節(jié)和例證的關注,他從事哲學的激情,他不愿抄捷徑面對問題或接受因襲的觀點,他付諸判斷的能力,他的敏銳和他的誠實。這些在鮑斯瑪身上激發(fā)出相似的思考習慣。
毋庸置疑,對鮑斯瑪來說,土壤是豐饒的,很多此類習慣的根源已經(jīng)深植在那里。先是獨自研習《藍皮書》十年,與維特根斯坦的探討之后,則是對《哲學研究》數(shù)年艱苦卓絕的研讀。對于鮑斯瑪習慣的轉(zhuǎn)變和養(yǎng)成,這一切不可或缺。即便如此,遭遇維特根斯坦本人還是成為改變的轉(zhuǎn)折點。有鑒于此,《談話錄》的讀者不僅能從中找到維特根斯坦讓人難忘的現(xiàn)身,同時還能找到鮑斯瑪自身哲學的精進。《談話錄》絕非針對這兩者的完整描述,但就這兩個人的讀者來說,《談話錄》彌足珍貴。
我們希望這些評說——通過描繪對話得以展開的環(huán)境,通過討論維特根斯坦如何回應鮑斯瑪——有助于讀者閱讀《談話錄》。對文本的幾點說明或許也有一些幫助。鮑斯瑪請人打印了這些筆記,并命名為“維特根斯坦筆記”,盡管讀過的人都很有興趣,但他從未出版過它們。偶爾借閱給朋友,閱讀它們的人必定從中受益。每當向別人展示它們的時候,他總是明確地告訴別人,他不希望這些筆記被傳閱或出版。即便如此,筆記還是被復印,并以鮑斯瑪無法想象的速度傳播開來。他不想出版它們的理由并不是很清楚,同樣也不清楚他是否反對將來出版它們。他拒絕出版的部分理由,盡管不是全部,和這樣一個事實相關:維特根斯坦對一些朋友和熟人的評論堪稱刻毒。這些人都擁有職業(yè)哲學家的聲名,有些人仍然健在?;谶@個理由,同時還因為如若抽離語境,這些評論會引發(fā)誤解,我們從文本里刪除了它們。刪除此類評論并不能完全遮蔽它們。比如,讀過維特根斯坦對羅素的嚴苛評斷,讀者會自行補足被刪除的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