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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名樓會”還有一天。
對于即將參加大會的三位揚州頂級刀客來說,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到了最為緊張的時刻。
用刀的人,通常會被稱為“刀客”。
刀客們施展本領的舞臺是揚州城內(nèi)大大小小的酒樓。每個酒樓就像一個門派,在那里本領最高的刀客便成為酒樓的“總廚”。
“鏡月軒”、“天香閣”、“一笑天”,這是揚州城內(nèi)公認的三大名樓。
“鏡月軒”,其老板陳春生是市內(nèi)最著名的餐飲企業(yè)家,資產(chǎn)過億。
位于玉帶河畔“天香閣”老板馬云,苦心鉆研淮揚菜達數(shù)十年,并創(chuàng)辦“揚州烹飪學校”,育人無數(shù),淮揚刀客無不尊稱其為“馬老師”。
不過揚州城內(nèi)第一酒樓的名頭,多年來一直被“一笑天”占據(jù)著?!耙恍μ臁蔽挥诔潜币粭l不起眼的小巷中。據(jù)地志記載,這座酒樓至少已輝煌了數(shù)百年,而懸掛在酒樓正廳中的一張牌匾則是這種說法最好的物證。牌匾用上好的楠木制成,歷經(jīng)歲月滄桑,成色仍烏黑發(fā)亮,通身找不到一處裂紋。牌匾上寫著四個蒼勁挺拔的金色大字:煙花三月。
一個月前,三樓相約在淮揚“煙花節(jié)”期間舉辦一次“名樓會”。
“鏡月軒”的孫友峰和“天香閣”的彭輝,一大早就起了床,他們要利用一天中思維最清晰的早晨時分,來訓練和調(diào)整自己的辨味能力。
而“一笑天”的凌永生,此時卻在做著一件與“名樓會”毫不相關的事情。
不僅是凌永生,“一笑天”的其他人,甚至包括老板徐叔自己,現(xiàn)在都在酒樓的廳堂里忙著招待一位重要人物。
這位重要人物是徐叔與前妻生的女兒徐麗婕,她剛從美國回來。二十年前,徐叔通過自己的努力,贏得了榮譽和地位,但卻失去了家庭。二十年后,徐麗婕輾轉(zhuǎn)回到故鄉(xiāng)揚州,似乎并不感到多少陌生。
此時,一桌人正邊說邊吃,其樂融融。徐麗婕今天算是飽了口福,且不說徐叔親自打理的“四鮮獅子頭”,就是凌永生做的那幾樣家常小炒,也是道道汁濃味美。再加上沈飛在一旁打趣插渾,歡笑之余,胃口更是大開。
一個客人走進大廳,在離他們不遠處的一張方桌前坐下了。
沈飛看著來客,那人沖他點頭示意。這來客正是兩天前在菜場上拔刀的年輕人。
年輕人忽然閉起眼睛,仰鼻往空中深深地嗅了一口氣,贊嘆道:“鮮肉、活雞、香菇、蟹粉,四味繚繞,幾位可真是好口福啊。”
徐叔臉色微微一變。這樣的辨味功夫,即使是在成名的大廚之中,也是少見。
凌永生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厲害,他皺起眉頭,上下打量著這個不速之客——他來到“一笑天”酒樓,多半不是吃一頓飯那么簡單。
徐叔鎮(zhèn)定下來,邀請年輕人入席,年輕人拿起筷子,夾下一片獅子頭放入口中,細細品位了良久,贊嘆道:“鮮香饒舌,真是名不虛傳啊!”
“那當然?!鄙蝻w得意地笑了,“這徐叔做的‘四鮮獅子頭’,可稱得上‘一笑天’酒樓里最好的東西了?!?/p>
“不對,‘一笑天’真正的好東西可不是這個?!蹦贻p人搖了搖頭,抬起手來,指著廳堂中懸掛著的那塊牌匾道,“‘一笑天’的好東西,在那里呢。”
徐叔和凌永生對視了一眼,沈飛也停下了筷子,只有徐麗婕不明就里。
片刻后,徐叔打破了沉默:“你知道這牌匾的來歷?”
年輕人點點頭:“乾隆爺御筆親賜金匾。天下第一刀客‘一刀鮮’和天下第一名菜‘煙花三月’,誰人不知?”
徐叔沉吟道:“看來,你也是……”
年輕人淡淡一笑:“我叫姜山。我的祖先,曾經(jīng)在大內(nèi)擔任總領御廚。”
此話一出,就連一向嘻哈不羈的沈飛也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清代大內(nèi)后廚共分九堂一百零八人,這一百零八人無一不是從各地征調(diào)而來的頂尖名廚,而大內(nèi)總領御廚,無疑又是其中最為出色和全面的??梢赃@么說,大內(nèi)總領御廚即當時眾所公認的天下第一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