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她只是喜歡垃圾桶吧。”哈利說。從長凳旁那亂七八糟的樣子來看，奧克西一直在垃圾桶里亂翻。奧克西一手伸進(jìn)薯片袋子里，摸一摸，舔舔手，舔完再伸進(jìn)去摸幾下。

“不是的，這兒到處都有垃圾桶?！辈埖倌嵯壬f。他拍拍自己的腦袋?！靶尚傻挠洃浟Ρ饶愫?，也比我好。她什么都記得，每回我們一走到這兒，她就開始找你。你去看過馬戲表演了嗎，小男孩？”

“半個月前去過，”哈利說，“可我沒看到你。”

“我？”伯龍蒂尼先生說。“我已經(jīng)太老啦。我是老板，每天我的任務(wù)就是數(shù)錢，再帶奧克西出來走一走。她不喜歡成天被關(guān)著。你最喜歡哪個表演？海獅還是大象？”

“無名先生的表演?！惫f?！拔蚁矚g看他拉小提琴、小丑們把桶里的泥漿倒在自己頭上的時候。很棒！”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伯龍蒂尼先生有些驚訝。

“坐在我旁邊的人說的，他說他之前看過無名先生的表演，還說他很有名。”

“沒錯?！辈埖倌嵯壬f，“很久很久之前，無名先生是我的馬戲團(tuán)里最好的小丑。”奧克西站了起來，拉扯著哈利的外套。哈利明白她想要什么了，便摘下帽子，遞給她。她也知道該拿這帽子做什么——她不客氣地抓過來，直接扣在自己的腦袋上，又一屁股坐下，玩起了那個空的薯片袋。她把袋子扯開，仔細(xì)舔著里面每一寸地方。伯龍蒂尼先生把胳膊搭在奧克西肩上?！翱伤?，”他說，“她是我們有史以來最棒的演員。來吧，坐下來，小男孩?！彼呐纳磉叺淖唬阕讼聛??！拔以谀氵@么大的時候，哦，小男孩你多大？嗯，差不多九歲？”

“十歲?！惫f。

“十歲啊。馬戲團(tuán)到我們在意大利的鎮(zhèn)上時，我也差不多十歲大。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嗎？我跑了。你想讓我告訴你發(fā)生什么了嗎？”他沒等哈利回答。奧克西從伯龍蒂尼先生身上爬過，爬到哈利的膝蓋上。哈利一開始還有些不安，可漸漸地，他看到自己贏得了猩猩的信任，覺得既光榮又高興。

哈利很快發(fā)現(xiàn)伯龍蒂尼先生并不是個謙虛的人。他說，他自己也有過一段光輝的歷史。他以前是全意大利——說不定也是全世界——最厲害的高空秋千藝術(shù)家。他曾去過美國、西班牙、法國。每到一處地方，所有去看馬戲團(tuán)表演的人幾乎都是沖著了不起的伯龍蒂尼先生去的。女士們都很喜歡他，他也喜歡所有人，喜歡的大概有點(diǎn)過頭了。他還說，當(dāng)你面臨太多選擇時，實(shí)在很難作出正確的判斷。他最后不幸選錯了。他娶了馬戲團(tuán)老板的女兒，沒過幾年，馬戲團(tuán)就成了他的。

“這樣不錯，但有一個問題，”他繼續(xù)滔滔不絕地說道，“我喜歡馬戲團(tuán)勝過我的妻子，而她對馴獅人的喜愛也超過了我。最后她就和馴獅人跑了，把這個馬戲團(tuán)留給了我。我就這樣得到了這個馬戲團(tuán)，這也是我一生的故事?！?/p>

在伯龍蒂尼先生講故事的時候，奧克西一直在研究哈利的臉。她靠得很近，忙著嗅他的鼻子、耳朵，還用手指撥弄他的頭發(fā)，仔細(xì)查看。目的是什么，哈利也不清楚。接著她再次坐到哈利的膝蓋上。哈利惡心地發(fā)現(xiàn)，并不是只有人類才喜歡摳鼻子。最后，他們這親切的接觸被狗打斷了。一條小獵犬竄了過來，露著尖牙，咆哮個不停。奧克西尖叫著從哈利膝蓋上跳了起來，緊緊抱著伯龍蒂尼先生的脖子。獵犬憤怒地汪汪亂叫，每叫一聲，那小身體就跟著劇烈搖晃一下。狗主人趕來。眼前這一幕讓他驚訝，他把皮帶重新扣好，把狗拽走了。經(jīng)歷了這件事后，奧克西很不愿意在地上走路，但伯龍蒂尼先生不停地安撫著她。

“Va bene，”他輕柔地說，“Va bene，Va bene?！彼p輕摸著奧克西的頭，從頭一直摸到耳后。過了一會兒，奧克西安穩(wěn)了不少，愿意站在地上了，他便抓起她的手?！癡a bene，奧克西，Va bene，”他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你帶我回家，好嗎？”他又轉(zhuǎn)身看著哈利，“你想過要逃跑嗎，小男孩？”

“想過。”哈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