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每個月這樣給母親念信,偶爾早幾天,偶爾遲幾天。兩年后,丈夫在信里說,預計不出一年,戰(zhàn)爭就會結束,他很快就要回來跟家人團聚了。老母親聽了,表現(xiàn)出分外高興,但是聽完那封信的第二天,就癱倒在床上一病不起。母親臨死的當晚,把妻子喚到跟前,對她說,這兩年來辛苦你了,也謝謝你每個月給我念信,讓我知道兒子的狀況。妻子哭泣著低著頭,一句話說不出來。母親又說,其實我知道,他永遠也不會回來了,因為他在將近兩年前,就已經死在了戰(zhàn)場上,而戰(zhàn)爭幾乎永遠也不會結束。妻子驚訝地抬起頭,看著母親,問,你怎么會知道的,什么時候知道的?母親虛弱地笑了笑,說,從你給我念第四封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妻子問,為什么,是因為那封信沒有準時收到嗎?可是后來的信一直都不太準時啊。母親說,不全是這個原因,而是從第四封信開始,我就再沒聽見過郵差的腳步聲和說話聲,之后的每一封信,都是你自己寫來安慰我的啊。妻子頓時哭得泣不成聲,然后強忍著悲痛問,你明明知道真相,卻為什么不說呢?母親說,傻孩子,你好心為我虛擬了一個美好的世界,我為什么要揭穿呢,假如你當時就告訴我事情的真相,我興許早就死了,是你讓我額外活到現(xiàn)在,我的兒子、你的丈夫,不是也永遠活在了那個美好的世界里嗎?”
我讀完這個感人而悲傷的故事,也被弄得掉下幾滴淚來,但是我覺得有點傻,我為什么要落淚,關我什么事兒,我不明白,我姐為什么要給我講這個故事?接著我就突然意識到,也許后面還有一個可怕的故事在等著我。
我姐繼續(xù)說:
“生,你一定還記得,就在半年前,你剛考進西苕溪中學,我囑咐了你三件事,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希望你能夠一切以學業(yè)為重,在你那個高手如云的環(huán)境里,通過自己的艱苦努力脫穎而出,最終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學,當然最好是上海的大學。我曾不止一次地設想,當你來到上海,你我姐弟就可以經常相聚,若干年后,如果你在上海立足,咱們甚至可以把爸媽也接到上海,那么我們全家又可以永久團圓了,多么美好啊。那時候你說,你愿意為了這個夢想奮斗三年,然后你寫了封信給虞儷,托我轉交給她,你說你是一頭驢,虞儷就是拴在你頭頂前方的那根胡蘿卜,她能夠給你無限的精神動力,幫助你實現(xiàn)我們共同的愿望。我想了想,你說的未嘗沒有道理,我們每個人都需要一根精神支柱,正如我跟金竺也曾經互相成為精神支柱,也許吧,我不知道。因此收到你的信后,我?guī)缀趿ⅠR跟虞儷私下交流過,我征求她的意思,當時她并沒有直接否定,但我可以確信,她對異地戀這回事兒根本不抱任何憧憬,她認為這種情況只會出現(xiàn)在臺灣愛情故事里,離開現(xiàn)實太遙遠了。是的,她對你印象很不錯,她認為你是個聰明、上進、有前途的男孩兒,但也僅僅是一個男孩兒,遠遠沒到她認為可以戀愛的年齡。最關鍵的,虞儷說,其實她早就喜歡上我們班的一個男生,她說如果有可能,等畢業(yè)以后,她會跟他正式戀愛。在這樣的情況下,生,我當時覺得根本沒法幫你,你所謂的胡蘿卜根本沒戲,我總不能逼著她喜歡我弟弟,愛上我弟弟,沒來由地等候我弟弟,為了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三年。但是你那時太執(zhí)著了,我實在不忍心傷害你,我擔心告訴你真實情況之后,會讓你難過,甚至挫傷你的學習動力。于是我考慮再三,做了一個現(xiàn)在看來是絕對錯誤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