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日記就寫到這里,依桐含著眼淚讀完,仰起頭,用手抹去滲出的幾滴眼淚,久久不語。命運和水兒開了多么慘烈的一個玩笑,假如沒有一九八六年的那場大雨,假如說一九八六年南許村有哪怕一點醫(yī)療設施,現(xiàn)在的水兒就有可能端坐在維也納的教堂中彈著唯美的鋼琴。她就好像一塊美玉,誕生在了岑寂的山坳,日日上面站上的都是無名的野鳥,月月接受的都是枯寂且清冷的月光和霍然而降的村雨,埋沒于斯,終不可為世人聞。他這個時候才知道,水兒在一九八六年失去的不僅是母親,還有她自己,這個世界上最懂她的只能是她的母親,能夠給她提供一切可以實現(xiàn)她才華的條件的也只能是她的母親,母親給了她生命,也可以給她活著的方式和資本,而如今的水兒,連上學的權力都被剝奪了。這篇日記里還提供了一個重要線索,引起了依桐的注意,這對解讀端木鈺晴的身份具有決定性意義:
前些天我受了風寒,一直發(fā)燒,胥村長就到鎮(zhèn)上給我買了些藥,我接過那些藥一看,差點哭出來,你猜猜為什么?那些藥竟然是我們端木藥業(yè)的藥廠生產(chǎn)的。我看著這些藥物的包裝,想著我的父親,禁不住流淚了??赡芩f萬沒有想到,自己廠子里生產(chǎn)的幾盒普普通通的藥竟然被他遠在“歐洲”的女兒吃到了。
端木藥業(yè)這個企業(yè)依桐豈會不知?這個藥廠雖說其總部已經(jīng)遷移到了北京,但是其生產(chǎn)基地還在開州,老板端木村更是開州地區(qū)唯一一個上了全國富豪榜的企業(yè)家。這一段話引起了依桐的聯(lián)想:為什么端木鈺晴稱這藥是“我們端木藥業(yè)的藥廠”生產(chǎn)的呢?她還說會想起她的父親,她的父親?端木鈺晴?端木村?都是端木!莫非……端木鈺晴是端木村的……依桐心亂如麻,不敢想象下去,今天晚上他一次又一次地突破自己的想象極限!
依桐再次從床上坐了起來,他想假如端木鈺晴真是端木村的女兒的話,那么先前出自貧窶農(nóng)家的學子夏念祥,就和當時就是開州第一首富的端木家是門不當戶不對了,這樣才和先前的讀到的“父親反對”的片段組成一個合乎邏輯的故事。如果剛才的假設真能夠成立的話,那么就可以導出一個結果:一個人的父親既然是開州市委書記,外公是享譽全國的大企業(yè)家,那么如何才能將這樣一個身份與和自己一起長大的楚楚可憐的先重叔的女兒水兒聯(lián)系在一起?
依桐一時間有點六神無主,他又注意到了這篇日記最后引用了一首詩歌,那首詩歌依桐怎么會不熟悉?他自從那天從夏天處抄來后,基本上每一天都要讀上幾遍,夏天告訴依桐說那是一首詩歌,而端木鈺晴在日記中卻說這是一首歌詞,而且這首曲子她還給夏念祥彈過,可見夏天可能是誤記。依桐又想起夏天說這首詩是父親在她小的時候教給她的,可見夏念祥也知道這首《小愛人》,這就更加佐證了現(xiàn)在的市委書記夏念祥就是與端木鈺晴談戀愛的夏念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