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藍長得相當漂亮,是那種嫵媚帶著洋氣的女人。她的穿著打扮都很入時,顯得特立獨行。李惜藍的父親李國立是哈爾濱城里著名的大律師,早年留學日本,是一位在哈埠各方政治勢力都極有影響的人物。大律師的千金可謂當時哈爾濱上層社會的名媛,有知識,有家底,有美貌,最重要的是有社會背景。聽說李惜藍當年有一個俄國情人竟然是沙皇駐東省的督軍少校,后來兩人因為誤會,致使伊人芳心挫傷而分開了。其實李惜藍結(jié)婚的真正原因是失戀到失望,賭氣嫁給了赫德吉,因此,府上對她頗有微詞。雖然她不怎么得老太太的喜歡,但憑她的智商和特有的清高,只要保住赫德吉一人對她的恩寵,就足以使她在熙松園立于不敗之地了。
赫家第三代除了次子赫弘尚在美國攻讀學業(yè)不在府上之外,其余的都按大小輩分各就其位了。此時因赫山出門迎親,在府上的這幾位都是赫家的千金格格。站在大福晉那氏后面的是赫家排行第三的大格格赫嫣,站在她旁邊的是行四的二格格赫玟,排行第五的小格格赫蘇今年只有八歲,站在她母親李惜藍的身后。
赫家的三位格格一個比一個生得俏皮結(jié)實,臉蛋都是銅色里透著紅,這膚色大概遺傳自她們的父親。赫家第三代的形象有些意思,男孩都生得膚白俊朗,女孩卻生得赤面朝花。
正午已到,全府上下的人都安靜了下來。只見赫德吉看了看廳里的大座鐘,然后回過頭向一旁站著的家丁二墩兒擺了一下手,二墩兒馬上會意,輕著步子快速朝前院走去。二墩兒出去沒一會兒,就見老海氣喘吁吁地來到赫德吉身邊,俯在他的耳邊說:“老爺,大少爺?shù)搅?,已?jīng)在鐵路街口了。”
赫德吉點了點頭,停頓了一下對老海說:“把府上的大門打開,準備迎新人。還有,趁這工夫叫那幾個唱場子的先來烘一烘氣氛,估計山兒他們還得要十來分鐘能進門,你先張羅起來吧。”
老海點頭說:“好的,我這就去辦。”
這時熙松園大門外由遠而近傳來了鑼鼓的聲音。赫府里跟著放響了鞭炮,而那些唱場子的人只見嘴動卻聽不見聲音,這時的赫府,里里外外喜炮人聲一片震耳欲聾。正向赫德吉所說,十多分鐘后迎親的人群終于到達了熙松園。
老海拿出懷表看了看:十二時二十五分。他的心里不知是喜是憂,總之老海還是松了一口氣。他心想:雖然是過了正午進門,但總算平平安安地把新娘子迎進來了。再說老爺和老太太看上去都沒有什么不悅,還有誰那么不識相硬去較什么真兒呢?老海迅速朝赫德吉和老太太坐的方向察詢之后,就趕緊張羅著新人行禮進府。
大少爺赫山的大婚終于拉開了帷幕。熙松園迎來了赫氏家族歷史上最龐大、最具有意義的盛典。
看著園中人潮攢動,聽著此起彼伏的道賀,老海不由自主地緩了一口氣。憑老海在赫府快四十年的服侍,這大宅子里上上下下每一件事情沒有老海不經(jīng)歷的。這位赫府的老管家,可以說為了主子的家業(yè)真是竭盡全力、嘔心瀝血。把赫德吉身邊所有的人都算上,只有老海是最了解他的人。雖然赫德吉行事為人從不輕易顯露聲色,但是老海與主子幾十年的風雨同舟,對赫德吉應(yīng)該是鑒貌辨色的。赫德吉一向是識時務(wù)的老練之人,從不信邪,只信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在一般的事情上,只要不觸及赫氏家族的切身利益,他都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今天赫山娶媳婦,雖說新娘子正午之后進的門,但赫德吉絕對不會把這個當一回事,他會在眾人面前巧妙地將事情避重就輕,化青云于九霄之外。在家事家規(guī)的枝節(jié)問題上,他尊重母親的意思,會遷就老太太讓她高興了事。但肇氏在維護滿族皇家禮教上確實是非常較真兒的,封建迷信再加上祖族宗規(guī),使得整個赫府被這個老太太的陳規(guī)舊矩弄得如泰山壓卵??墒牵幸馑嫉氖?,老太太今天竟然也未因時辰的問題問責下來,她從頭到尾喜笑顏開,沒有一點兒的挑剔。
老海心想:“這事總算過去了,今年赫家的頭等大事只求順順利利,安常守故。明年希望赫家福孫蔭子,生出第四代來,那我老海在赫家就是歷經(jīng)五代人了,我對赫家也算盡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