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皇帝其實都知道 6

我們把月亮忘記了 作者:王躍文


官帽     剛參加工作時,一位長者無官職,又因他同我父親是老同事,我便以伯伯相稱。不久,此翁提拔了,副科級秘書。我覺得不便叫他某秘書,仍喚以某伯。一日,此翁自嘲:干了一輩子,混了個伯伯!原來,他更樂意我喊他某秘書,到底是個副科級干部。自此,知道官場中人把官帽看得比命還重。感慨系之,悲而嘆之。

送書     我不喜歡某些官員,從來不加掩飾。曾有官員暗里對我說三道四,明里卻說如何喜歡看我的書。有回,他問我要書,便在扉頁上引清人詩道:矮人看戲何曾見?都是隨人話短長。有一回,又引《論語》題道: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

華威     剛參加工作時,一領(lǐng)導(dǎo)成天東奔西走,不知要開多少會。我少不更事,拿領(lǐng)導(dǎo)開心,說:您真像華威先生。領(lǐng)導(dǎo)不知華威先生為何物,謙虛道:我哪能跟人家華威先生比呢?

大官     赫魯曉夫有次對一位畫家的作品發(fā)表評論,畫家不買賬。赫魯曉夫憤然作色說:我當(dāng)年是基層團委書記時不懂畫,我是地區(qū)黨委書記時不懂畫,現(xiàn)在我是黨的總書記了,難道還不懂畫嗎?真有這樣的官員,以為自己官當(dāng)大了,就什么都懂了。

芙蓉樓    湖南懷化黔城有座芙蓉樓,是前人為紀(jì)念唐代偉大詩人王昌齡而建。樓上有幅名聯(lián):天地大雜亭,千古浮生都是客;芙蓉空艷色,百年人事盡如花。一天,有位官員蒞臨參觀,讀了這幅對聯(lián),搖頭說:太消極了,應(yīng)改改。于是信口就改了對聯(lián):天地大世界,千古人民建偉業(yè);芙蓉多艷色,百年人事結(jié)碩果。幸好這位官員沒到金口玉牙的程度,不然芙蓉樓就慘了。

本行     曾經(jīng)有位同事,我同他只是點頭之交,不太熟悉。有回,這位同事受他朋友之托,約我吃飯。席間,這位同事大談科學(xué),總是遺憾自己脫離了本行。餐廳服務(wù)員走路時滑了一下,差點兒摔倒。同事便問我:你知道這是什么道理嗎?我說:不知道。同事說:地板太滑了,摩擦系數(shù)太小。哎,處處都有學(xué)問?。∥艺f:你真是長了個科學(xué)腦袋。同事說:我晚上睡在床上,總是浮想聯(lián)翩,感覺宇宙太博大了,有多少奧秘等待人們?nèi)ソ沂景?!我說:你真該去搞科研。同事?lián)u頭嘆道:太忙了,太忙了。接著又興致勃勃地說:我現(xiàn)在最感興趣的是生命科學(xué),等哪天有空了,我會去研究研究生命科學(xué)。我暗自好笑:很多科學(xué)家畢生致力于生命科學(xué)都無所建樹,這個人今后只要抽空搞搞研究就能大有斬獲!我當(dāng)時就想,這種傻瓜必定仕途順暢。果然,此人后來官運亨通。

兒戲     自古官場上弄得無比正經(jīng)的事情,其實大家心里都明白那是兒戲。很多久歷宦海的官場混混,他們最能從莊嚴(yán)肅穆的官場把戲中看出幽默、笑話、無聊、虛假、游戲,等等,因而就學(xué)會了整套欺上瞞下的好手藝。既然大家都知道官場門徑多為游戲,為什么還玩得那么認(rèn)真呢?又不是黃口頑童!原來大家都明白,皇帝雖然喜歡殺人,但只要哄得他老人家高興,賞賜也是豐厚的。管他游戲不游戲,玩吧!玩得轉(zhuǎn)了,不論賞下個什么官兒做做,便可錦衣玉食,富貴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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