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貨還沒完了,滔滔不絕地開始發(fā)表他對古奇驢牌范思哲的各種見解,這套言論就像一煮熟的雞蛋黃兒似的,殺傷力極大,把我一肚子沒說完的話硬生生給噎進去了,我被噎得直翻白眼兒,直挺挺地憋出來一句“我第一次見人把阿瑪尼穿成這樣——”他還滿臉無辜地問我怎么了,我沒理他,本來嘛,我第一次看見人把幾萬塊錢的阿瑪尼活脫脫地穿成了地攤軍大衣。
顧驚云的小跑車終于比我想象的還要先到了,我沒想到的是,徐慶春從車?yán)锩嫦认聛砹?,提著她驢牌的手提箱,戴著大墨鏡穿著豹紋兒的高跟鞋,我一直覺得一個人在坐飛機之前還要把自己硬塞進緊身的小禮服裙里那絕對是抱著一種烈士的心情?!袄瞎崩线h(yuǎn)就能聽見她掛在顧驚云的脖子上,擠出來的嬌滴滴的聲音,“老公親一個嘛。”
這種電光火石,光怪陸離的場面常常都能震撼到我。我見圍觀群眾三三兩兩地湊過來了,就沒敢往他們倆的小戲臺那兒走。顧驚云隔著徐慶春的懷抱,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了我,歉意地對我微笑了一下,算是打了個招呼。我就搞不懂,這倆人平時在家里自相殘殺血肉橫飛,互相都恨不得把對方弄死,到外面又要大張旗鼓地擺出你儂我儂的樣子,演得跟真的似的。
等徐慶春終于結(jié)束了她模仿一根又長又黏的蜘蛛絲的表演,志得意滿地拉著小箱子離開的時候,我走上前去,“老公——”我學(xué)著她的樣子扭得春色滿園,“老公你想不想我???”
“×,你小子還是這么貧?!彼麤]好氣地笑著推了我一下,我看著他需要被這些平靜的動作掩蓋起來的慚愧,覺得有種奇怪的滿意。“快走吧,再不走小王八蛋就追上來了?!蔽毅@進車?yán)锶?,雨水順著車窗的弧線流到我眼睛里,冰冰涼涼的。
“給,”他掏出煙盒,扔給我一支煙,然后自己不吭聲地一直開車,雨水昏天黑地地潑在窗戶上。我從來沒見過這小子不說話的樣子,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從來都是天南海北地侃大山——對了,除了前年10月份那幾天。所以我知道,他沉默的時候肯定要出點什么大事兒了。這種“壞了”的預(yù)感讓我心里有種麻酥酥的,觸電的感覺,人掩飾恐懼的時候會不停地說話,所以我打開窗戶把煙彈到窗外去,然后問了句蠢話?!澳阍趺蠢??”
吱的一聲,車子猛烈地打了個滑,把我震到車門上去了,我看了他一眼,他還是在若無其事地開車,說不清為什么,他開車的時候我從來不敢破口大罵。
“有時候我也覺得我對不起慶春?!彼麑χh(yuǎn)方,好像用盡了所有的勇氣在練習(xí)著說這幾個字。“但是——”
“怎么你覺得煩啦?打累啦?我告訴你過幾天你對著鏡子打飛機的時候就開始想她了?!蔽彝卫镉昧Φ匚丝跓?,不置可否地笑笑。
“別貧了,我說真的?!彼衍嚪湃蔚亻_著,然后認(rèn)真地看向我的眼睛。周圍的雨聲忽然變得無比龐雜。嗡嗡的震得我的鼓膜發(fā)疼?!拔覄傉J(rèn)識她的時候她多好啊,我還以為她是永遠(yuǎn)能讓你輕松的那種女孩兒。江琴你知道嗎?有的人放任,有的人坦然接受自己的放任,這個時候這種放任就變成了熱烈,自由,就變成一種美德??墒撬麐尩乃F(xiàn)在怎么就變得這么——”他的手用力捏緊了方向盤,“這么神經(jīng)質(zh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