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天的業(yè)績也是那么傲人，店里的兩個售貨員忙得無暇拭汗，發(fā)完卡片的小雨主動上前幫忙。

王哲喝著香檳悠閑地進出，把小雨當(dāng)做員工，告訴她：“拆下的外包裝，不要放在顧客可以看見的地方，再忙再累也要放到后臺去?！?/p>

他說話的聲音很好聽，明明是很純正的法語，卻夾雜著一點點說不清楚的口音，語速懶散得如午后流連的陽光。

這種語音與語調(diào)有近乎魔魅的吸引力，但她們都實在太忙，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去享受他動人的嗓音。

小雨連聲應(yīng)著，趕快抱起丟在柜臺里的紙箱，沖到后面?zhèn)}庫里，匆忙一扔又跑回來。

可是一會兒王卓進來，也批評小雨：“怎么能隨便把空盒子那樣扔在倉庫里。它不僅妨礙大家進庫房找貨物，還要費人工把它們收拾好?？繅τ袀€鐵框推車，每次都要順手把盒子打扁后再扔進推車里。一次可以做好的事情，不要分兩次來做?！?/p>

小雨有點兒委屈，撅著小嘴不說話。王卓在工作時很嚴肅，讓她有點兒害怕。

他們此時都在庫房里，王卓一邊訓(xùn)小雨一邊收拾紙箱，但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不對，小雨并非這里的員工，當(dāng)然不知道這個規(guī)矩。

他走上前把低頭生悶氣的她抱住，一下一下地吻她。他略冒出點胡楂的下巴蹭得她癢癢的，她咯咯地笑了。

王卓拉著小雨出去見堂哥，但王哲已經(jīng)走了。王哲與小雨總是錯過。

盡管巴黎名校林立，王哲卻選了法國東部一座極小的城市，貝桑松，在那里自在隱匿，潛心修學(xué)。

偶爾回來一趟的話，也會到店里與父親及堂弟打個招呼，而后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若不想出現(xiàn)，沒人能找到他。

王卓與堂哥講話時，常用家鄉(xiāng)話，王哲能聽懂，因為父母之間的交談——可能用爭吵這個詞會更恰當(dāng)——即用家鄉(xiāng)話進行。但他一句也不會說，無論對誰，都只用法語回答。

其實這對堂兄弟并不陌生，他們小時候已有交情。

那年王哲十歲，王卓五歲，兩人第一次見面，那時的王哲還講中文，兩個人在一起相處了近四個月，整整一個法國暑假。

分別時兩個孩子都哭得淚漣漣，互相抱著不肯放手，讓周邊的大人看得抹淚。

可是友情禁不住時間與距離的撕扯，兩人再見已形同陌路。好在他們之間還有血緣的維系，見過幾次后又慢慢地親近起來。

可是堂哥已不是當(dāng)年的堂哥，王卓亦非當(dāng)年的五歲孩童，所以兩個人再親近，也沒有辦法像以前那樣親密，總有一堵無形的墻隔在兩個人中間。他們試圖將它打破，可越是努力反抗，那墻就越是堅固得不可摧。

兩個人都做了敗將，只好不冷不熱地維持著他們之間的友情與親情。

王卓凌晨兩點才回到家。

王哲應(yīng)完景后帶著美女香車離開。小雨在那里堅持到晚上七點店鋪關(guān)門，她和兩個員工都收到一個豐厚的開門利是，表揚她們一天里工作的努力和堅持不懈的笑容。

王卓與伯父算完賬后又返回餐館。有許多老華僑從外省趕來給伯父道賀，吵著今夜要一醉方休。時間過得好快啊，一晃又是十幾年沒見。

王卓以前不太喝酒，現(xiàn)在卻喜歡飲紅葡萄酒，不知不覺地沉迷于它悠遠的后味。

況且這日的營業(yè)額也實在值得慶賀，這么一個小店，又與食品無關(guān)，連在這里做了幾十年生意的老華僑都說是個奇跡。

有幾種貨物，王卓以為不會熱銷，進得極少，反而搶手，幾乎賣斷貨。只能說他對法國人的消費觀還未摸清楚，需要再下一番工夫去了解。

市場，說簡單點即是供與求。知道顧客想要什么，生意差不多成功了一半。這個道理做商業(yè)的人都懂，但是做起來卻很難，因為顧客的需求，就像天上的云，怎么都摸不透。

他掀被上床，抱住小雨膩滑緊致如細瓷的身體。小雨醒了，聞到他呼吸間的酒味。

王卓與她講述今日的營業(yè)情況，小雨對商務(wù)并無興趣，但為博他高興，勉強打起精神來聽，聽到最后，她睡意模糊地表揚他一下子賺了好多錢。

“可是開店賺錢并非我主要的目的，能賺固然好，不賺我也不急?！蓖踝恐v。

小雨翻身輕嚷道：“聽不懂，你越來越復(fù)雜，我快看不清你了?！?/p>

王卓反而笑了，拉過小雨的手。

源于餐館內(nèi)的體力工作，他比在國內(nèi)結(jié)實很多。小雨很不習(xí)慣這種過于明顯的示愛動作，用力抽回手，囑他早點兒休息，但王卓充耳不聞，褪掉了她的睡衣，并專制地阻止她關(guān)燈。

這讓小雨羞躁臉紅，手忙腳亂地想將他推開，然而他輕易就握住了她兩只手腕，任小雨怎么扭動都無法掙脫。

小雨放棄了無意義的掙扎，只將臉扭到一邊，藏在陰暗處，眼睛開始潮濕。

王卓的力氣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大了，還是，他以前就有這么大的力氣，只是他一直溫柔，讓她疏于注意？

這個男人的蠻橫暴烈讓小雨覺得有些屈辱，亦讓她感覺陌生。

她喜歡以前的王卓，淺笑輕吻。但他已經(jīng)很久不喝可樂，更沒有時間靜靜地坐在她對面，給她發(fā)無聊的短信。

一年的法國生活改變了他，或者說法國成全了他，給了他一個機會盡情展示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