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的確是一大早就來了侯府,所需藥材悉數(shù)籌得就匆匆趕來復(fù)命,唯恐侯爺不信守承諾。
阮婉不禁感嘆:“江大人果真是前所未有的盡心啊!”
江離惡寒,阮婉卻狡詐一笑,心想對他最好的鞭策便是拿自己做威脅。
但一轉(zhuǎn)念,真不知曉該喜還是該憂。
“侯爺侯爺!”葉心氣喘吁吁地跑回廳中。
怎么了?阮婉眼角一挑,分外上心。
“一件好事和一件壞事,侯爺要先聽哪件?”
“自然是先聽好的。”阮婉睥睨。
“邵公子騎射輸了,愿賭服輸,忍痛將他的愛劍送給了高太尉的侄子。”
這般大快人心,阮婉心底樂開了花,口中還是輕咳兩聲,故作深沉道:“那壞事呢?”
“壞事就是,葉蓮去給邵公子的馬喂巴豆時被逮住了,扣在將軍府中。邵公子怒氣沖沖地往侯府這邊來了,怕是眼下就該到了?!?/p>
阮婉的臉色瞬間黑下來,說:“你講話都不分輕重緩急的嗎?”
葉心委屈:“侯爺,不是您讓我先說好事的嗎?”
江離無語至極,不作死就不會死,分明都是自找的,能有一回不作死?
苑中有低喝聲傳來:“阮少卿!”
“洪水猛獸”來了。
阮婉一個激靈,暗暗思忖來了便來了,沒什么可怕的,她何時懼怕過邵文槿?有些齷齪,只是邵文槿素來傲慢,她對他亦有偏見而已。
爹爹在世時,敬帝做主欽點了阮紹兩家的婚約,阮家若有女兒是要嫁到邵家的。邵文槿又是邵家長子,換言之,她與邵文槿是有婚約的。
每每思及此處,阮婉都憤恨不已。
幸而爹爹過往便同邵將軍貌合神離,不會愿意自己的女兒嫁予邵家。因此,即便后來國中都曉得有昭遠侯阮少卿,卻不曉得還有阮婉此人,她一直是南順的頭號黑戶。所以迄今為止,這樁婚事并未有人提及。
起初,她扮作阮少卿回到南順京中做昭遠侯,因生得眉清目秀,言行舉止文質(zhì)彬彬,分外入得京中達官貴人雙眼。搞得日日有人上門說親,送來的名門千金畫像堆積如山,走在大街上都有人堂而皇之地目送秋波,更有甚者圍追堵截,自動倒追,讓她甚覺惶恐。
這期間她實在走投無路,便隨手在街邊勾搭了一個路人甲。
眾目睽睽之下,她雙眸清波流盼,折扇輕點那人側(cè)臉,風流輕佻道:“公子生得好生俊朗,不如從了本侯如何?”言罷,不忘眼露嫵媚,兼之妖嬈輕眨,而那路人甲見此頓時臉色鐵青。
圍觀者紛紛錯愕,昭遠侯……竟然好男色……還這般有辱斯文?
當時阮婉心中只道僥幸,以為可得清凈。卻不想好景不長,還未來得及長舒一口氣,便覺折扇被人抓住,愣愣回頭時,衣領(lǐng)也被路人甲一只手拎起,整個人被不留情面地直接扔出去了,凌空摔出好幾米。落地后,哀號聲發(fā)自肺腑,她身受重傷,在府內(nèi)躺了足足兩個月。
后來才知,路人甲就是將軍府的大公子,彼時方從軍中返京。她竟然當街調(diào)戲了傳聞中的邵文槿!
邵文槿也不分青紅皂白,傲慢“回禮”,自始至終面容冷淡,一言未發(fā)。
再往后的蹴鞠、設(shè)宴、出巡,處處都能與邵文槿遭遇,狹路相逢且回回刀光劍影。用阿蓮的話說,用腳指頭想想都知侯爺與邵公子命中相克,八字不合。
阮婉最惱的便是邵文槿自覺長她四歲,那副視她為屁孩兒的嘴臉??此撇煌话阋娮R,但回回都暗中給她見識的臭模樣最是煩人。
是以,她越看邵文槿越討厭,偏見就此越積越深。
臨到去年冬日,慈州一場含情脈脈的表錯情,更讓阮婉怒不可遏。也因為邊關(guān)告急邵文槿隨父出征,尷尬才得以暫時緩解,不至于魚死網(wǎng)破。
女子報仇十年不晚。
她與邵文槿之間,遲早要倒下一個才能罷休。
從此以后,侯府苑中便多了一個人形沙包,上面用朱紅大字批著“洪水猛獸”,旁人不知曉說的是誰。只是大凡阮婉出入經(jīng)過,都會伸腿踢它兩腳,踢完還需側(cè)身閃過以免傷及自身。真真同邵文槿屬性相當。
眼下,邵文槿行至苑中,正好一眼瞥到沙包,不禁腳步踟躕。
套在沙包外的衣裳旁人不認得,他卻記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