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醒后她煩燥和害怕著。屋內(nèi)徹骨的涼,爐灶上小伙燉著的湯散發(fā)著濃郁的香。桌子上的新詩在月光下靜靜地躺著。一個聲音在心底喊著“快去醫(yī)院,快去醫(yī)院。”
她急切地想去醫(yī)院看高君宇,告訴他她知道懺悔了,不再堅持冰雪友誼,只要他的病好,她什么都答應(yīng)他―――但,她此刻的懺悔,高君宇再也聽不見了。
當她趕到醫(yī)院時,等候她的是床上的一席白布。她的雙腿像灌了鉛,緩慢的一步一步的走過去,然后伏在形銷骨立的高君宇床前,輕輕的掀開白布,生怕驚著了他,生怕打擾了他。不禁淚如泉涌。她撕心裂肺的喚“君宇,君宇。”但是他再也不能回應(yīng)她了。高君宇只能躺在那里,面色泛青。
“我知道我是生也孤零、死也孤零。死時候啊,死時候,我只合獨葬荒丘……”
“評梅,這兒的信件,你拿走罷,省得你再來一次檢收!”
這是高君宇最后的時日斷斷續(xù)續(xù)的同她說的話。石評梅沒有想到這竟然成為了訣別的話。那些話還在耳邊縈繞,而人已經(jīng)不再。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在收拾高君宇的遺物時,石評梅無意中找到了當初那片寄情的紅葉,夾在一本厚厚的書中。她翻看的時候輕輕的飄落了下來。當初她收到信箋的時候紅葉也是這般的飄落下來。一切都恍惚還是昨天。
石評梅彎腰拾起紅葉。上面字跡依然,只是中間已經(jīng)枯干了,裂了條縫。捧著這片紅葉,石評梅心如刀割,紅葉被她送還回去了又再回來了,但是他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高君宇的病逝給石評梅精神上巨大的打擊。她沉浸在無比的悲痛之中。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大把大把的掉落頭發(fā)。眼眶深深的陷落下去。有些時候拿出之前的兩人信箋慢慢的看。
看到他對她無私熱烈的愛,看到她無情的文字。她的心就刀割一樣的疼。如果可以早一點對他袒露心跡,他也不會走的這樣遺憾吧,而最遺憾的其實不正是自己么?
有時候輕輕的對著自己的詩說“君宇,你要是回來。我不跟你爭了,你說怎么修改都可以。”話還沒說完,兩行清淚就下來了。
還沒來得及說愛你,你就永遠的去了。這叫我情何以堪?
她意識到失卻的愛,再也不復(fù)返了!她悔恨不已,痛恨自己不該拒絕真心相愛的高君宇的愛,她決心以自己的余生陪伴著高君宇的亡靈。此生不嫁。
高君宇逝世以后,《向?qū)А?、《中國青年》、《北京大學日刊》等紛紛發(fā)表悼念文章,哀悼這位中國青年革命的健將。1925年3月29日,中共北京區(qū)委在北京大學舊址學院的禮堂舉行隆重的追悼大會,李大釗、鄧中夏、王若飛、趙世炎、鄧穎超和蘇聯(lián)駐華大使加拉罕等領(lǐng)導人送了花圈。
那天,石評梅因為悲痛過度而暈厥了幾次,因此未能參加追悼會。她也不敢去參加追悼會,她怕自己會無法控制住情緒,使得他最后一程都走得不安心。倘若一個靈魂對人家有所留戀,那么他就不能去天堂。那,不是她想要的。
石評梅坐在梅巢里喃喃的說“君宇,你放心的去。我會照顧好自己。”手上的象牙戒指在初春的陽光里泛著奶油色的光。似是在回應(yīng)她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