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我這個人總愛確認某些東西……”
確認某些東西。云太難以理解。
女孩兒接著又說:“比如,我在噩夢里見過你,然后又在酒吧里看見你,我得靠近你,確認你對我而言十分安全,這樣才能消除恐懼感?!?/p>
“這樣啊。那是個什么樣的夢呢?”
“不大好說……”
“說吧!”
“你當真要聽?”女孩兒像是在測量某種物體的重量。
“當然?!?/p>
“那好吧?!迸呵辶饲迳ぷ樱斑@個夢發(fā)生在2016年,我也不知道為何自己那么確信是2016年,總之夢給了我非常直觀的關于時空的感受。在那個時代,人們把畢生的所有記憶存儲在記憶芯片里,芯片位于人脖頸下方三厘米處,只要你稍稍覺得那段記憶有所不快,隨時可以刪除。當時人們就是這樣,把看不慣的部分一股腦刪除掉。我們當時是認識的?!?/p>
“然后呢?”
“事情發(fā)生在賓館的房間里,是那種神元滿大街都是的連鎖賓館的房間,當時我在浴室里洗澡,然后你突然打開門,沖進了浴室,那看上去應該是你,我不確定,但我確定那人的名字不大具有威懾力,或是日本姓名。你一下子抱住我,提起我的腦袋,瘋狂地吻我。我在夢里感受得到,你用的力氣太大了,我沒辦法掙脫你,不過我也沒想過要掙脫,被強吻的感覺挺好的。我原本是這樣認為的,直到我正要開始享受的時候,你瘋了一般地咬破了我的嘴唇,弄得我們兩個人滿臉都是血……”
女孩兒原本自然的笑容,突然變得自然得有些過頭,接著笑意緩緩變淡,直至消失。云太一言不發(fā),等待女孩兒繼續(xù)說下去。
“我根本擺脫不了你,這時我嘴唇上的血止不住地往外冒,浴室地磚上的水流都被染成了紅色,我只好選擇咬破你的嘴唇,我使盡了渾身的力氣咬下去,我聽到了那種被放大了的血管爆裂的聲音,我感到一大片滾燙的液體黏在臉上。然后你終于放開了我,你捂住自己血流不止的嘴唇,怒吼了一聲媽的,接著把一旁的牙刷猛地掰成了兩半,一腳踢翻了你腳下的垃圾桶。我害怕的連尖叫的勇氣都沒有了,當時只看見你從浴室里沖了出去,像是要去找什么東西,我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應該去關上門,可我剛剛碰到門把手,你就回來了,在你身后,站著一個穿著綠色軍裝的男人?!?/p>
“憑空冒出個穿綠色軍裝的男人?”
“對?!?/p>
“2016真是個古怪的年份。”
“是的,十分古怪,綠色軍裝男長得還不算壞,還留著絡腮胡,不一會兒他就說話了,他自稱13號軍士,彬彬有禮的樣子,隨即他雙手合十,高舉過頭頂,伸展到極限,再放下,將身子挺得筆直,像是在對我們行軍禮。并對我們說,先生、女士,你們想要去新的世界嗎?”
“咱們是怎么回答的?”
“迷迷糊糊的,也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兒,我們答應了,非常爽快,我們倆立即對13號軍士說,我們想去新的世界。記憶刪來刪去早就受夠了!活得簡直不是人樣!”
“哈?!?/p>
“聽到我們說樂意,13號軍士從口袋里拿出一根手指般粗的刺針,叫我們倆背對著他,我們倆照做了,站在一起背過身去,他走過來,將刺針刺入我脖頸下面的某個特殊部位,夢給了我關于數(shù)字的直觀感受,大概是脖頸下面三厘米處,也就是記憶芯片所在的位置,他用刺針把我們的記憶芯片給挑出來了。”
“那豈不是所有記憶全沒了?”
“可不是么,全沒了,,當時眼前一黑,只感覺全身在流血,全身上下的毛孔好像變成了成千上萬座冒血的噴泉。賓館消失,周遭的一切都消失,我們倆就此分開,似乎真的去了各自的新世界。什么也不記得了?!?/p>
女孩兒娓娓道來。
這時她的表情已經(jīng)變得極為嚴肅,似乎成了一張再也笑不出來的臉,但她還是強擠出一個笑容,逃避著什么似的轉過頭,招手要了兩杯威士忌。
云太說不出話來,他似乎覺得哪里不對勁兒,卻又說不出來。
兩人相視無言。
約莫十幾秒過后,女孩率先打破沉默:“別緊張,只是夢而已。”表情像是在解釋某樣難以言喻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