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城 林家

安靜的客廳里坐著三個人，那安靜的空氣里隱藏著微妙的緊張，似乎一觸即發(fā)。

林爸爸坐在沙發(fā)上，臉上帶著慍色，緊閉著嘴不做聲。

林開顏看著欲言又止的母親，終于還是忍不住率先打破的尷尬，“爸，媽……”

“小顏，不是爸爸媽媽多事，你捫心想想，爸爸媽媽難道不是為了你們好嗎？”林媽媽話音剛落，就被林爸爸粗暴地打斷。

“豈有此理，真是不知好歹的東西！”林爸爸憤恨地拍著茶幾，茶幾上的茶杯濺出了幾點，淋淋灑灑落在玻璃幾面上，林爸爸猶不能解氣，伸出一根手指點著林開顏的鼻子，“瞧瞧你找的人物，你自己瞧瞧，多了不起，才登記沒幾天，就原形畢露，以后，哼，你不要哭著喊著回娘家！”

林開顏低下頭，揪著自己的衣襟，抿著嘴不做聲。她從小就被母親教育過，長輩責備的時候不能頂嘴，雖然此時心里有萬語千言，可是卻忍著一言不發(fā)，仿佛是在懺悔。

“好了，老頭子，別罵女兒了，又不是我們小顏的錯。”林媽媽見女兒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心頭早就軟了，按住暴躁的林爸爸，語重心長地說，“小顏，你從小就懂事，有些話爸爸媽媽根本沒必要跟你說，嫁人這種事情，眼睛可一定要擦亮。平心而論，小軍這孩子是真不錯，書讀得好，模樣俊，人也蠻上進，又是個上海人。就是家里條件差了點兒，這倒也沒什么，我們林家也不是那嫌貧愛富的。只是你們這就把婚結(jié)了，婚禮也不辦，旅行也沒一趟，像樣的家具都沒有，房子也沒影兒，這讓你爸的老臉可往哪兒放。”說到這兒，林媽媽還抹了把干淚，“我們知道小軍家里困難，拿不出錢，婚禮和儀式也就從簡罷了。爸爸媽媽這些年手頭多少還有些積蓄，況且就你這么一個女兒，你們結(jié)婚了，暫時買不起房子，爸爸媽媽愿意幫你們付個首期款，不指望你們感激，當然更不可能讓你們還。你說爸爸媽媽這片苦心，小軍他怎么就不領(lǐng)呢？不領(lǐng)情也就算了，我們老夫妻別的本事沒有，這輩子就愛個面子，他怎么忍心迎面就拒絕我們，還拂袖而去呢。好像我們懷著什么惡意似的，小顏啊，你回頭跟他好好解釋解釋，爸爸媽媽絕對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只是怕女兒吃苦，唉……男孩子不應該這么敏感，小軍做得真的不對……”說到這里已經(jīng)是哽咽得泣不成聲。

“嗯，我知道了，我會跟他說的。”林開顏帶著鼻音，頭低得恨不能鉆進地里。

“那你還不快出去找找他！”林爸爸瞪著眼睛，“這深更半夜的，他人生地不熟的，就一個人跑出去，出了事兒，我們可怎么跟親家交代！”

林開顏拉開家門，猶聽見父親在客廳里痛心地頓著茶杯，“真是造孽啊，造孽……”

林開顏下樓下得很慢，一邊走一邊小心地揩干臉上的淚痕。

半個小時前，林爸爸和何小軍談心，雖然對他們沒和父母打招呼就領(lǐng)了結(jié)婚證有點微詞，但畢竟這樁婚事也是雙方父母都認可的，所以總算不是什么大事。

然后林爸爸就提到了房子，說考慮到親家經(jīng)濟狀況不是很好，決定女方家長出首期款，先把房子買了，然后還貸的事情，就由何小軍和林開顏平時節(jié)省開支自己解決。

本來這也算是老生常談的話題了，可是不知怎的，林開顏在一旁聽著就覺得特別的緊張。果然，何小軍沉默了半晌，開口說：“不必麻煩爸爸媽媽，房子的事情我想再等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