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落榜的那年秋天，李芝從武漢回來了，那時她已經(jīng)是棉紡廠的工人。也許我的落榜讓李芝覺得她和我回到了同一條起跑線上。還是一個有月的晚上，還是那片樹林。我們親吻著，重復(fù)著三年前的事情。后來我們就躺在草叢里，露水打濕了我們的皮膚。我是突然想到“命運”這個詞的，莫非我的命運就是和李芝一起生活？我不服。我站了起來，我的舉動讓李芝不解，她給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她說：“對不起，只怪自己賤……”

安琪兒在電話里唉聲嘆氣地說可惜那次她沒有見到李芝，如果見了一定會成好朋友的。安琪兒說她準(zhǔn)備以李芝為原形寫一篇小說。對此，我沒有意見。也許，寫別人的故事才會精彩。

幾個月之后，安琪兒的小說在一本很女性的雜志上發(fā)表了。在這篇小說里，李芝叫之之。小說和李芝的故事基本相同，只是安琪兒還回過頭講了之之和李小樹的故事。李小樹快要死時，是清醒的，李小樹說他想女人。那時之之正好在家里，而她的初戀情人“我”也在家里。之之決定和李小樹過夜，之之覺得她這個行為有兩個作用，她可以對最初打擊李小樹進(jìn)行懺悔，還可以報復(fù)她的初戀情人。那一夜“我”在后山的樹林里高歌，那一夜李小樹死在了之之的懷里。第二天清晨，之之打開門時，看見李小樹的父親跪在她的面前……

而此時，之之看見“我”向她走去……

我突然覺得安琪兒的小說點燃了什么。這兩年來，我一直和李芝生活在一個城市，時常見她，可是卻沒有談愛情，就像用紙包著火。

5

我打了李芝的手機，已經(jīng)有三個月沒有見到她了。李芝問我是不是又?jǐn)嗔舜?，我就說是啊。她讓我等著，晚上給我送來。這樣的事發(fā)生過幾回。夜已經(jīng)很深了，李芝還沒有來，她很忙?？斓搅璩苛?，終于響起了她的腳步聲。門是虛掩的，她一推就行。我藏在門后面，不知為什么心突然很柔軟很柔軟。她輕輕地推開門，然后掩上門，問：“你睡了？”我無限溫柔地將她擁在懷里，她沒有掙扎，只是有點吃驚。

“你沒有犯什么毛病吧？”她伸出手摸了一下我的額頭。

我不說話，只覺得夜已溫柔如水。我吻她，她回吻。只是沒有想象中熱烈。趁著我喘氣的當(dāng)兒，李芝問我五百塊錢夠不夠，她說她得回去了。

“我還沒有斷炊，就是想讓你看看你的故事?！彼妥聛砜窗茬鲀旱男≌f，一會兒就看完了。

“我們的事是我們的隱私，你沒有經(jīng)過我的同意怎么就和別人說了。不過嘛，寫得挺好的?！闭f著她就站起來，準(zhǔn)備離開。

而我想留下她，我更熱烈地?fù)肀е?，并且朝床的方向移動，最后撲倒了她。她奮力地站了起來，給了我一記耳光。這是她給我的第二記耳光。

“你認(rèn)為我是什么？”她說。

“我愛你?！?/p>

她看著我，好像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愛你?！蔽矣终f了一句。

她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她說：“你終于說出這句話了。你不知道，那年我們在樹林里，我想把一生都托付給你，把我的身體給你。當(dāng)時有一個男人愛上了我，他四十多歲了，他補償了我失落已久的父愛，我只有一條退路，那就是你要我。而你不要我。”

“我剛剛發(fā)現(xiàn)我愛你”。

“你在銅人像住的房子就是我以前住的房子，我就是你寫過的那篇文章中的紫紫，應(yīng)該是芝芝。一定房東沒有說清這兩個字。我記得沒有落下什么，可還是留下了你寫文章的素材?！?/p>

這是一個出乎意料的事，我的眼前閃過了在銅人像那間房子里發(fā)生的一切。可是我發(fā)現(xiàn)什么也阻擋不了我，我說：“李芝，不管發(fā)生了什么，我還是愛你?！?/p>

李芝沉默下去，許久才抬起頭來，已是淚光閃爍。

她說：“旦離婚了?！?/p>

她說：“我懷孕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