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梅姑沒兩天就病倒了，李堂清來打了吊針，她才緩過神來，但臉上總是凝著一股化不開的緊張，從喃喃自語到胡言亂語。李堂清知道她舊病不少，安慰她要好好養(yǎng)病，別操心那么多，只有好起來，她才能照應(yīng)霉運不斷的家。老潘腰間像上了夾板，挺直了許多，但他仍是無可奈何。別人不知，老潘卻是知道兒子急于坦白的緣故的，潘江定是擔(dān)心若是閉口不認，縣里人繼續(xù)追查，會把潘宏萬也牽扯進去，潘宏萬還年輕，一染上污點，這輩子就廢了。潘宏萬很后悔買那輛車，說應(yīng)該抓的是他而不是父親，父親是替他把罪給頂了。他時不時脫口而出，楊春玉也不顧車上有沒有人，就撲過去捂緊他的嘴巴。倒是潘宏億心緒平靜，至少外表看不出他內(nèi)里的波瀾。老潘四處托人打通關(guān)系，也沒能在縣里見到潘江，據(jù)說是上頭對這次嚴打中被抓的人看守很嚴，在最后宣判前，誰也不讓見。老潘沒法子，只得花些錢帶了些好吃的去，最后也不清楚會落到誰的口中。

潘家收到通告時，潘江已經(jīng)送往省府?？?，關(guān)在?？谑薪夹阌⒌囊粋€監(jiān)獄。再托人去問，得到的回答是，買了輛車而已，花錢買的，畢竟不是親自偷，說罪大就大，說小就小，主要是老潘沒把錢花對地方，所以潘江被關(guān)個一年兩年，也很正常。潘宏萬準備把面包車賣了，怎么也要花錢把潘江弄出來。那懂得的人就說，有錢還不行，還要有會花錢的人，沒有人照顧，你錢是白花，彎刀砍水而已，沒用的。老潘也不同意賣車，潘江一被抓，家里的殺羊生意基本上就停了，只等著這輛車賺取全家人的口糧，賣了車，全家人真的只能伸出舌頭曬日頭填肚子。亂了個把月，生活恢復(fù)正常，潘宏億跟著老潘殺羊，他的休學(xué)期沒過，正好在家?guī)兔?。宏萬正常出車，出著出著，楊春玉也就睡到他床上了，潘宏億時時能聽到在隔壁哥哥房間傳來某種隱忍又放縱的呻吟，那是快樂與苦痛的交織，宏億心中涌起一股跟毒癮相似又不同的奇異感。潘江被關(guān)的第二個月中旬，一直病沒好的陳梅姑哭喊著要去見潘江，她說她夢見潘江在牢里被人一根一根扯掉了頭發(fā)，滿頭的毛孔都在冒血。老潘斥她妄想，她也一定要去看，李堂清淡淡地對老潘說：“她要去，讓她去?？戳?，心安了，也好養(yǎng)病。”老潘讓潘宏萬帶著陳梅姑前去，在?？诤２ㄞr(nóng)貿(mào)市場找了一個殺豬的瑞溪鎮(zhèn)的熟人帶路，算是見到了被關(guān)著的潘江。潘江胳膊還是完整的，腳還在身上，頭發(fā)也沒被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