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宏萬成了榜樣，家里罰不了小的，就獎勵大的，其時還是一九九七年，潘宏萬在縣城中學寄宿的月花費已經(jīng)有五百塊——這在當時不是一筆小錢。剛開始潘宏萬拿著錢只覺世界末日來了，這么多錢怎么花？漸漸地，他大手大腳起來，五百塊之外他還繼續(xù)讓潘江給他寄錢?，F(xiàn)在鎮(zhèn)上殺羊的生意也還過得去，賺得不多，卻也不少，潘江不想放任兒子胡來，想方設法把錢捂握得緊，可他的木頭腦瓜和潘宏萬一較量，立即落了下風。潘宏萬打著學校收贊助費、補課費、書本費、校服費等借口，讓潘江乖乖地掏錢出來。近乎變相的縱容讓潘宏萬在學校也開始亂來，學習一落千丈，他成了縣中學一個小幫派的頭子，手下的小弟二十多個，一群人橫行在校園里，威風八面?？h實驗中學一個男生追了他小弟喜歡的一個女生，他就帶著十來個人把實驗中學那小子打得落荒而逃，還順便撿了那小子掉落的兩顆門牙送給小弟當禮物。

潘宏萬出事是在他高二下學期。那天老潘正在向群茶館和黑手義為香港武打片的情節(jié)爭得臉紅耳赤，焦點是“主人公手中的那武器是刀還是劍”，老潘理據(jù)十足，眼看黑手義即將敗陣，陳梅姑就哭喪著臉跑了進來。她腳步收不住，撞上四方桌，一個茶杯啪地落地，碎成四大塊，茶水四濺，她說：“出事了，回去看看，出事了。”她心急火燎，折跑回家。老潘臉一沉，背著雙手慢慢吞吞跟在陳梅姑身后。黑手義搖搖頭，招呼向群茶館的老板過來，照價賠了碎杯子。老潘家門前圍滿了人，潘江正和一個婦女論理，他本就木訥，在那婦女口水機關槍的掃射中，毫無還口的份兒，臉漲成豬肝色，嘴巴張了合合了張，一個字吐不出。陳梅姑挺在丈夫面前，往日掃蕩整條街的話噴個不停，卻因嗓門兒沒那個婦女大，落了下風，回罵一陣就捂著悶疼的胸口呻吟叫疼。

老潘一言不發(fā)聽那女人說了半筒煙的工夫，聽清了大概。原來潘宏萬不但成了校園幫派的小頭目，也和女同學玩上了，又只是玩，防護工作沒做好，把那女同學的肚子搞大了。起先那女同學用寬松的衣服遮掩著，可肚子越脹越明顯，如何勒緊腰帶也是白費勁，同學之間就傳開了，她逃回家閉門不出，父母追問起來，她唯唯諾諾，說是潘宏萬的杰作。女同學的父母帶著刀殺到縣中學，追得潘宏萬越過校墻而逃。有好事者給報紙爆了料，某記者帶著“高中女生大了肚子為哪般”的疑問深入校園采訪，被校領導塞了紅包才壓住了。潘宏萬在縣中學一直都是風頭浪尖上的人物，現(xiàn)在更引領著話題潮流。潘宏萬怕事，逃出學校后，就躲避到某個角落沒再回。由于對學校風氣影響極壞，女同學已被勒令退學，身心前途都深受傷害，她母親就鬧到了老潘家來。女同學母親的意思是，要讓老潘家賠償五千塊，這錢用于她女兒打胎和補償身體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