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的全部智慧都存在于旨在激發(fā)造型材料的永不滿足的需要中,存在于接受材料向他們提供的種種成分中,存在于對形象的命運漠不關心中。藝術向我們展示出印度的智慧,但是不必在藝術中尋找類似在埃及人那里才有的對哲理的表現(xiàn),這種表現(xiàn)可能是強加的,然而又是真實的;也不必尋找類似在希臘人那里才有的對社會哲學的自由表現(xiàn)。印度人對直覺泛神論的表現(xiàn)既隱晦又混亂,既是匿名的又是深刻的,并因此而顯得無比強大。人不再處于生活的中心,人也不再是世界的花朵。世界曾經緩慢地努力賦予人以形態(tài),使人變得成熟。人與任何事物相混雜,和任何東西處于同一水平。人是無限的一分子,比其他的無限分子既不顯得更重,也不顯得更輕。
《祈禱中的賈漢吉爾》17世紀早期,墨水和水粉畫,26.7厘米×14.6厘米,哈夫邁耶收藏
《柬埔寨菩薩像》12世紀,巴黎吉美國立亞洲藝術博物館
《毗濕奴和他的化身》11世紀,黑片巖,紐約布魯克林博物館
土化入樹,樹化入果,果化入人或獸,人和獸化入土。生命循環(huán)往復,牽動著和攪動著一個混亂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形態(tài)冒出片刻,旋即又被吞沒,然后再出現(xiàn),再漫溢,在波潮浪涌中抽動和滲透。人不知道世界昨天是否曾是工具——今天,人正利用它從造型材料中獲取形象——但是明天,世界可能就是形象。在豐富多彩的表象下面,婆羅門教,換而言之,世界精神,乃是萬物歸一。人可能具有與萬物相通的神秘直覺。由于轉世輪回,由于從一種表象過渡到另一種表象,由于借助苦修和奮斗提高了生命的動態(tài)層次,人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天變得相當純潔,從而化身入婆羅門。但是,沉溺其中就像沉溺于形象的大海,就像消失于混合著動力的大海。人能否知道自己還有形象?人能否知道他自己就是精神的化身,抑或是一個會思考的生命?抑或僅僅是一個生命、一株植物、一個石雕的存在呢?萌生和腐死不停地輪回,一切都在悄悄地蠕動,擴散的物質像胸脯一樣起伏。當人有力量激發(fā)出無意識的迷醉狀態(tài)時,人就品嘗這種迷醉,為此,必須沉溺于其中,直至刻骨銘心的深度。這難道不是明智之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