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6)

北京人在北京 作者:琉玄


站在熙熙攘攘的化妝間里,她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托著下巴,像是挑包包似的瞇起眼端詳我們,對許雯雯說:“嗯,這倆才像是電影系的學(xué)生?!薄S雯雯就讀的是沒門檻的大專藝校,但她對外都謊稱自己是知名電影學(xué)院學(xué)表演的——江姐像是盯著因為太丑而直到過季了也無人問津的包一樣,嫌棄地對她咂嘴,“你讓我以為如今的影視界終于不再以貌取人了呢?!?/p>

面對給錢的主兒,許雯雯全程賠笑,完全不生氣。

她有個特別大的優(yōu)點,就是見人下菜碟,非常拎得清,要是換了我這么直白地說她丑,她敢騎在我肩上抓爛我的臉,要是換了南冰——丫那張嘴不上鎖,沒少說——欺軟怕硬的她又不吱聲了。

“你太高了,還蹬個這么高的跟,是想穿透霧霾去云上吸兩口干凈氣兒嗎?”江姐對南冰指了指我,“和她換一下鞋?!?/p>

穿不慣高跟鞋的我從來都是一雙平底走天下,忙解釋:“不好意思,我不會穿高跟的,能不能——”話沒說完,我被踩著十厘米高跟的她那副“什么?!你是女人嗎?!”的驚訝表情給噎著了,為爭一口氣,默默低頭脫鞋和南冰交換。

接著,她扔給我們兩套和身邊姑娘們身上一模一樣的白裙,拍了拍手大聲對所有人喊:“動作快,姑娘們,兩點半了,老板快來了!今天的場合很重要,出席的都是財經(jīng)雜志上的熟臉,你們誰要是敢搞砸了,自動自覺滾得遠遠的,不用上我這兒來結(jié)工錢了?!?/p>

被她的氣勢所撼,我也手忙腳亂地對著空出來的化妝鏡整理儀容,仿佛一時充滿了要奪取本店NO.1的鴻鵠之志。江姐這樣范兒的,才稱得上是頂級夜總會的老鴇——我們平時老取笑許雯雯像個拉皮條的——這么一對比,她頂多是街邊洗浴中心里的小妹。

在我和南冰跟著看起來要舉辦集體婚禮似的雪白隊伍走出門去時,

留在化妝間里等我們的許雯雯比著手勢做口型:記得幫我要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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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帥哥也沒見著。

許雯雯交代,若見到高富帥一定幫她要個電話——尤其留意丁兆冬——這個不到三十歲就身家過億的知名企業(yè)家。

我說我不關(guān)注這類信息,壓根兒就不知道他長什么樣兒,她便以花癡狀捧著臉說:“你看我像是知道福布斯上都有誰的人嗎?”我坦誠地搖搖頭,“還不是因為他長得帥!在雜志上見過一眼誤終身的帥!”她肯定地說,“相信我,只要他一出現(xiàn),你就知道了:啊,是他。”

也有可能是我和她審美差異大,總之以我的眼光,現(xiàn)場穿著各種花色西裝的男人看起來都長著一張妻妾成群,甚至四代同堂的老臉,硬要挑的話,確實有幾位叔叔看起來挺神采奕奕的,但是許雯雯還沒墮落到為入豪門甘嫁老牛的地步吧。

比起富豪,我更想知道現(xiàn)場哪一位是禾仁康,他的作品主題永遠是融入自然的女性,被評論家給予了“還活著的天才”的高度評價。無數(shù)次被老師提及的他,最經(jīng)典的幾幅畫作都成為過我們的臨摹作業(yè)。

我很喜歡他充滿了光線感的筆觸,柔軟而透明。

端著托盤滿場飛的南冰也很喜歡,她在每一幅畫前都駐足良久,時不時以淫蕩的表情沖我擠眉弄眼——她欣賞的點和我不太一樣——她喜歡這些畫里的女人都沒穿衣服。

因為禾仁康非常神秘,無人知道他的年紀(jì)和容貌,所以我只能依自己對他的想象,在人群中尋找看起來氣質(zhì)溫和,可能留著長發(fā)的老人家。

“你累不累?”一個戴著金邊眼鏡的禿頭男人,在走過來將空杯放在我的托盤中后又取了一杯酒,卻沒有離開。他笑起來時滿臉的褶子能夾死不幸路過的蒼蠅,似乎在向我示好般故作關(guān)心地問東問西:“看你穿著很高的跟,站了這么久,腿都麻了吧。會不會無聊?”

江姐吩咐過,有些老板在現(xiàn)場沒人攀談會很尷尬,所以他們可能與我們這些服務(wù)生閑聊幾句,這時候禮貌而友善地奉陪即可。

呵。我表面露出得體微笑,在心中對此叔妄下結(jié)論:看臉,就知道,沒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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