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天空放晴,殿外明燦燦的一片。撩開滾著金色流蘇的紅色簾幕,休休信步邁向白玉臺階,舉目四望,周圍凈是錯落有致的宮殿樓臺。中間一座面積極大的湖池,煙波碧水。其中幾個小島點綴,亭閣榭舫應(yīng)有盡有,還有曲折蜿蜒的廊橋連接相通。雖然四周覆蓋積雪,仍然遮不住一派繁華富麗,暗香浮動。
下了臺階,徑道旁倒有一片翠生生的竹林,想是施養(yǎng)得精心,纖纖的竹節(jié)上滿目碧綠的竹葉,在瓊樓玉宇之間映顯得格外出塵。休休不禁心思翩躚,想起以前天際教她的詩句。
“有意竹屏密密留,無花景色反清幽。輕風(fēng)教影拂塵靜,細(xì)葉鳴聲弄玉柔……”她吟道。
“好個細(xì)葉鳴聲弄玉柔!”
竹林旁閃過來一個藏青色人影,休休的眼前站著一位二十幾歲的男子。相貌固然不及蕭巋,卻多了生動情趣,藏青色的棉袍看起來很普通,料子卻是極精美考究的。他正好奇地打量她,笑吟吟的。
“你是誰呀?三弟金屋藏嬌了?”他呵著雙手,語氣詼諧。
“你又是誰?”休休不客氣地反問他。
那人立時便愣住了,想了想,道:“蕭巋是我弟弟,當(dāng)今皇上是我父親,我的名字叫蕭韶?!?/p>
休休被逗樂了,道:“你直接說自己是大皇子不就得了。”
蕭韶嘿嘿一笑,完全沒有大皇子的架勢:“就是就是,我嘴笨。我怕三弟嫌我一大早煩他,沒讓通報就進(jìn)來了,正巧碰上了姑娘?!?/p>
休休看蕭韶滿臉笑意,卻是真誠的,比蕭巋親切多了,便報了身份,指了指湖中央:“三皇子在那邊。”
此時的蕭巋正站在船舫上,四周簇?fù)碇脦讉€宮女,興高采烈的。船上窄小,有宮女你推我搡之下差點掉進(jìn)水里,蕭巋抓住她的衣袖,順勢一拽,宮女便歪在他的懷里,眾人尖聲哄笑。
“三弟宮中真是熱鬧。”蕭韶笑著對休休道,“休休小姐為何不一起玩?”
“我馬上就要走了。”休休黯然。
蕭韶誤會她了,解釋道:“你不要生氣,那些都是侍寢的宮女,宮中的規(guī)矩都這樣。三弟畢竟年齡還小,玩性大了點,你千萬不用放在心上?!?/p>
蕭韶并不笨,三天前蕭巋和休休手拉手走出皇宮后,宮中已是風(fēng)言風(fēng)語了。說不定他們天天在一起呢。可眼下他們似是鬧僵了。他清楚三弟的個性,放棄的東西他是絕對不想收回的。
如此佳麗。
他替三弟惋惜,便好心地安慰休休:“剛才你說細(xì)葉鳴聲弄玉柔,竹葉可會發(fā)出別的聲響?”
休休不答,摘了一片,合在薄唇間,雙手用兩指輕撫葉片兩端,稍一運氣,一種奇妙的音符從唇間流出,如鶯啼鳥囀,妙不可言。蕭韶頓覺有趣,學(xué)著模仿,臉漲得通紅卻無甚音響。休休大笑,這種民間小技藝,豈是他們王孫貴族會的。看他喜歡,她便耐心指導(dǎo),倒也讓葉子發(fā)出聲響來,蕭韶越發(fā)起勁,一時竹叢邊笑聲連連。
再看湖心的船舫,不知何時徑直向他們駛來。
一靠岸,蕭巋便從舫上跳下來,聲音陰沉沉的:“大哥好雅興?!毖酃獠唤?jīng)意地瞟向休休,冷笑道,“剛認(rèn)識就這么親熱了?休休小姐真不愧是沈大人教導(dǎo)出來的?!?/p>
休休一言不發(fā),低頭朝殿門走去。
蕭韶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笑道:“三弟真狠心,不要了就不要了,連個憐香惜玉也不給。”
連道兩聲“可惜”,他見蕭巋鐵青著臉不言語,兀自掂了竹葉吹起來。
“不要吹了!難聽死了!”蕭巋突然生氣地嚷道,撩起緞袍重新走向船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