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是攀著墻爬進(jìn)來的，躡手躡腳的，像是要避人耳目。柳碧瑤的心一下子吊了起來，直覺告訴她這應(yīng)該是個竊賊，但她無法忽略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賦予她的不確定性，可又不能不管。柳碧瑤猶疑了一下，轉(zhuǎn)身尋找著什么，晃著腦袋在房里四處瞅著，然后取了塊墊桌腳的木頭，試探性地向那個黑影扔去。

“咚！”沒扔中人，扔中了花盆。

這不小的響動驚動了屋里的人，一時燈光大亮，放焰火似的照亮了院里的那個黑影。段睿似乎沒能適應(yīng)這突然而至的強烈光線，伸手擋了一下眼睛。

首先響起的是段依玲的聲音，“我明天要上課的呀，還讓不讓人睡啦！”

“別驚動了老爺子?！庇壬┑穆曇?。

柳碧瑤伸長了腦袋瞅著樓下的動靜，段睿也剛好抬頭，像是在尋找剛才那響聲的來源，兩人的視線就對上了。柳碧瑤心一虛，迅速縮回了腦袋。

發(fā)現(xiàn)是自家少爺，樓下的混亂并沒有持續(xù)多久。燈光很快就滅了，又是一派清靜的夜色。柳碧瑤也準(zhǔn)備解衣睡覺，剛躺下，門就被敲響，不緩不急的三聲——篤，篤，篤。

她開了門，段少爺交叉著雙手倚在門口，半邊臉隱在黑暗中，見了柳碧瑤就問：“你扔的石頭？”

柳碧瑤必須承認(rèn)，但也必須糾正他的誤解，“不是石頭?！?/p>

“這么說是你扔的?！倍晤Q了個更舒服的站姿，繼續(xù)問，“扔的是什么？”

“一塊木頭。”

“木頭？”段睿揚了揚眉，不置可否，又覺得有些好笑。柳碧瑤知道他的疑問，伸手指了指桌腳，一只桌腳下空了塊墊木。段睿還真的湊近看了看，屋里的燈光清晰地照出他的臉，俊朗的面孔，唇角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他比她高了整整一個頭。

既然她承認(rèn)了，那就不能再計較了，何況自己又沒被扔到。段睿覺得沒必要再繼續(xù)追究這個問題，同時又認(rèn)為不能就這么云淡風(fēng)輕地走了，他好玩地看著柳碧瑤，問道：“你是新來的？”

“是的。”

一問一答，段睿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他開始上上下下地打量柳碧瑤，這使柳碧瑤想起他的雙生姐姐段依玲，他們似乎有著同樣的嗜好，喜歡這樣看人。

段睿又問：“多大了？”不等柳碧瑤回答，段睿又說，“看樣子也不會超過十二歲，尤嫂怎么就找了這么個冒冒失失的小丫頭……”說完，他瞄了一眼柳碧瑤，見她有了些情緒，自己開始得意起來。

柳碧瑤明白他是來找茬的，她的歉意早就被問空了，繼而是一絲絲陸續(xù)冒上來的反感。她對段少爺?shù)牡谝挥∠蟛辉趺礃印?/p>

“我要睡了?！彼f著就要關(guān)門。

“哎，等等?！倍晤Ｉ焓謸踝。拔业脑掃€沒說完?！?/p>

“說吧?！?/p>

段睿扶著門，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你要知道，我通常都是這個時候回家的，你別問為什么，只要明白這個時候進(jìn)來的人是我就可以了。所以請你下次先看清楚，別亂扔?xùn)|西?！闭f完，他問道，“明白了？”

“知道了?！?/p>

他笑笑，對她的這個回答表示滿意，轉(zhuǎn)身下樓，門就在身后被關(guān)上了。

尤嫂念在柳碧瑤年紀(jì)尚小，又未十分熟悉段家的人情世故，吩咐她做的事情通常也是些輕巧的細(xì)活。每到中午，廚房的傭人盛好飯菜，蓋上青花瓷碗，裝進(jìn)竹篾匣里，讓柳碧瑤給段家古董店的掌柜送過去。

送飯也是門藝術(shù)，走的時間長了飯菜就會涼掉，偏偏古董店的掌柜烏澤聲是位懂得養(yǎng)生之道的人士，頗講究飯菜的熱度，太熱燙口，太涼傷胃。他對柳碧瑤說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米飯要熱，菜要溫，這樣吃著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