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這么輕賤自己呢？拿出點剛性來啊。我記得你小時候有一次跟爸爸抗議，直接沖過去咬他呢，把我們一家人都鎮(zhèn)住了，你那時候的勇氣怎么現(xiàn)在沒有了呢？”

“你們總是跟我提這件事，可我真的記不得我干過這樣的事?！?/p>

“女生跟男生相處，態(tài)度要軟，身段要硬。好的時候就溫柔似水，如果不高興，做自己的事不要理他，也不要提分手。你記住這個原則就行了?！?/p>

妹妹沒說什么，但她隨后發(fā)短信對我說：“姐，你一直是很明智的，但我做不到，也沒辦法用原則來戀愛，我還是跟著我的心走吧?！?/p>

我也沒有再說什么。跟著心走就跟著心走吧，原則是清晰有效的，心則是模糊不清的東西，要等心變得像原則一樣清晰，恐怕還有很多苦要吃。果不其然，后來，妹妹跟那個男友又吵了很多次架，鬧崩了很多次。有些時候，我覺得他們不可能再繼續(xù)下去了，卻又看見妹妹喜笑顏開地去接他的電話了。這只限于我看見的，我所沒看見的時候，紛爭可能更多。

就在這磕磕絆絆的戀愛里，妹妹大學(xué)畢業(yè)了。妹妹沒有考研，找的工作在廣州。她男友則在北京讀研。這個男生去北京前第一次來我家，兩人關(guān)系很好，戀戀不舍。我們當(dāng)然詫異，為什么兩個人并未分手，卻要奔赴完全相反的地方，這樣不是徒增辛苦？這是妹妹年輕時所做的選擇里，我最不贊同的一個。幾年后，她才告訴我，原來只是因為一個最簡單的原因：簽下廣州公司的那段日子，她在與男友吵架，她賭氣發(fā)誓絕不與男友去相同的地方；之后兩人關(guān)系又改善了，而此時為時已晚。

因為這個令人哭笑不得的原因，妹妹隨后迎來了她有生以來最動蕩不安的時期。她先去了廣州，因為“廣州應(yīng)該是個好地方，還是去看一下，而且我從小就喜歡南方”。兩個月后，她突然辭職，拖著沉重的行李一路北上去北京。在北京生活了三個月之后，她再次辭職，搬去好友所在的南京。在南京過了半年，她又辭職，回家里待了一段時間，然后又到北京。又過了半年，她又離開了北京。

在這種顛沛不安里，我們很少有見面的機會，偶爾打電話，也只是日常寒暄，兩個人都避免討論生活中真正關(guān)鍵的東西。我輾轉(zhuǎn)了解到那個男生已經(jīng)申請讀博，導(dǎo)師頗看重他，還預(yù)備讓他出國。這么些年，他安穩(wěn)地讀著書，沒有因為妹妹而變動過任何計劃。在那個時候，我真的對這個男生有厭惡之感。我知道這是兩人個性的差別，他比我妹妹聰明務(wù)實，而妹妹太感性、太天真。我知道妹妹的所有決定都是自愿的，讓這個男生有意無意地避開了每一份責(zé)任，但正因為如此，我更加討厭他。

妹妹就是在這段時間里徹底變瘦的，一年比一年瘦，雖然還是個大臉，但拿一張十年前的照片一對比，真的有判若兩人的感覺。除此之外，她也性情大變，變得情感豐富、隨心所欲、享受人生。以前，她從不化妝打扮，現(xiàn)在她不停地買化妝品和衣服。她還時常獨自跑去另一個城市，只為找朋友吃頓飯，再在深夜獨自回去。不時能看見她在博客里上傳照片，她真的是比以前好看很多，有些裝扮還令人眼前一亮呢。而對愛情，更是如她說的，“跟著我的心走”，且更為激烈、坦白，坦白到可以因為愛或不愛而將生活連根拔起。

妹妹就在這段變動不定的旅程里長到了二十五歲。這一年，她終于跟那個男生分手了。在我看來，這個決定是對的，只是做得晚了些。分手之后，她搬到了杭州住，據(jù)說這個美麗而明亮的城市適合心靈的療愈。那段時間，我有個去杭州出差的機會，就去妹妹那里看了看。

傍晚，她領(lǐng)我去西湖。即便是工作日的晚上，西湖邊也是人頭攢動。我們排了“外婆家”的號，等了一個多小時，終于吃到了說不出好壞的西湖醋魚和東坡肉。妹妹對我說，旁邊不遠(yuǎn)有家“金橘”，同樣的菜要便宜一點，人也少一點，但是，“既然是兩家餐館，總是不一樣的?！馄偶摇小馄偶摇奈兜溃悴蝗L一嘗，就會總以為‘金橘’跟它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