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索遠敢于主動向麻麗表明心跡的原因。作為和鄉(xiāng)下的老婆但平平分居久了的健康男人,索遠太知道身旁沒個女人的滋味了。他是沒辦法,老家鄭村鄉(xiāng)下,他有父親母親,有妻室女兒,一家四口人守著村里那點兒責任田過日子,職業(yè)學校畢業(yè)后跑到上海來打工,他省吃儉用節(jié)約點錢寄回去,家人在鄭村可以過上比鄉(xiāng)鄰好一點的生活,而他呢,也比回鄉(xiāng)去務(wù)農(nóng)的同齡人過得好一點。初來上海時,他還充滿了理想,他想存下一點錢,付清首付,慢慢還貸款,買下一套上海小家庭稱之為兩室一廳的住房。先把但平平接過來,以后再把父母接來,那時候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的房子二十幾萬就能買下來,他覺得這個愿望還是能實現(xiàn)的。他拼命地學技術(shù),拼命地干活,工資也在一點一點往上加,職位也在往上提。老板范總是實在人,他不看文憑,不看人的背景,就看你在廠里干活的態(tài)度。索遠認準了這一點,干得更歡了。從一個小打工的,干到他現(xiàn)在這樣每月有五六千收入的半脫產(chǎn)干部,他屬于鳳毛麟角,干得很不錯的了。哪曉得,上海的房價漲幅,比他進步的速度大多了,他現(xiàn)在的這點兒收入,仍然交不出首付,仍然買不起兩室一廳的一套房,十多年前二三十萬的一套房,現(xiàn)在得二三百萬了。想起這點,索遠的牢騷不比一般的青工少。是的,老板待他不?。豢伤?,也把所有的一切,都獻給了這家廠子。和身旁的男男女女青工們相比,他的自我感覺不錯。不少進廠不久的打工男女,往往還把他作為心目中的榜樣。但他想把老婆女兒父母接到上海來的愿望,卻怎么也實現(xiàn)不了。再說了,人真是會變的,現(xiàn)在他對接他們來上海共同生活的愿望,也不像原來那么強烈了。特別是根據(jù)眼前的現(xiàn)實,退而求其次地與麻麗搭伙過上了臨時夫妻的日子,他更不想把他們接來了。試想一下,老少四口人一下涌來上海,他這每月五六千的工資,全部搭進去,在上海也只能過上勉強解決溫飽的日子,住得還不稱心。不如像現(xiàn)在這樣,多少能積攢下幾個錢來。
索遠知道一點麻麗丈夫彭筑的情況,同在廣惠打工的小姐妹們會說一些,他和麻麗沒做成“臨時夫妻”之前,麻麗也說過一點,不過僅此而已,他們搭伙過起了日子以后,雙方就像有了默契,索遠從不向麻麗打聽彭筑的事兒,連旁敲側(cè)擊的話也沒有。同樣,麻麗也不向他打聽但平平和女兒索想,只因為但平平的名字好記,索想的名字取得好,她知道她娘倆的名字而已。他們互不詢問對方的家庭情況,兩人往家里打電話,盡量避開對方,讓對方可以盡情地和孩子拉拉家常,說些父女之間和母子之間思念的話。除了共同生活的那部分,索遠從不過問麻麗其他的錢怎么花。同樣,麻麗也不干涉索遠的經(jīng)濟狀況。同在一個廠里,收入情況多少是有點了解的,但他倆從不越雷池一步。
尤為重要的是,有了麻麗,索遠獲得了心理特別是生理上的慰藉和滿足。這是他主動提出搬到一塊兒住的最大的動力,也是他倆組成“臨時夫妻”心照不宣的最重要的原因。他多少次凝目從遠處望著臉龐俏麗憂郁寡歡的麻麗時,從她眼神的偶爾一瞥中,讀出了她的內(nèi)心深處也是有這么一股欲望的。麻麗的眼神有點野。
事實也是這樣,頭一次住進這間租費昂貴的農(nóng)民別墅里的房子那晚,麻麗在床上鋪設(shè)的全是新的用品,枕頭、墊褥、床單、被窩,全是嶄新的。麻麗說是圖個吉利。
索遠故意問她:“鋪的蓋的,我們雙方的都能用,你怎么都買了新的?”
“那些不用扔,以后慢慢可以換著用?!甭辂愅τ兄饕姷卣f,“第一晚睡在一起,還得用新的,吉利些。”
豈止是吉利,索遠覺得,他們組成臨時夫妻的第一晚,他獲得了從未有過的滿足和歡悅。他相信麻麗也是這樣,第二天清晨蘇醒過來,她讓他把耳朵貼在她心口上,傾聽她狂跳不已的心跳,還在他的耳畔說:“我怎么覺得,又度過了一個新婚之夜,最好的新婚之夜?!?/p>
比新婚之夜還要幸福和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