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媽媽問起女兒高中準備考哪間學校，秦昭昭不假思索地說：“媽，我想考實驗中學。”

秦爸爸雙手大力一拍掌，“好，我女兒有志氣，要考全市最好的重點中學。”

“不過，爸，實驗中學的學費可比一般中學要貴呢。”

重點學校，因為有最好的教學環(huán)境和最好的師資力量，所以學費上基本都不會便宜。秦昭昭決定要報考實驗高中后，對父母深感歉疚，他們又要為她的學費而操心了。

秦爸爸卻哈哈一笑，“學費貴一點怕什么，昭昭，只要你考得上，爸就一定會供你讀。”

提到錢的問題，秦爸爸沒有再如以前那般雙眉緊蹙悶頭吸煙。秦媽媽不由眼睛一亮，“老秦，是不是那個工程活有希望了？”

秦爸爸用力一點頭，“對，那個工程活我和幾個老工友應該可以把它承包下來。干完這單活，咱們就把這套舊房子改造裝修一下，住得舒服一點。”

廠家屬區(qū)里，經(jīng)濟條件好的人家大都買市里的商品房搬進城去了，經(jīng)濟條件不那么好的就參加廠里的集資建房，也能住上新樓房。而一些買不起樓房、或是住慣平房不愛住樓房的人，就花筆錢把舊房簡單地改造裝修一下。比如鋪下地板磚刮個仿瓷墻，再加蓋一個衛(wèi)生間，也能住得挺舒服。

秦氏夫婦從沒有買房的打算。作為普通的雙職工，他們除了工資獎金外基本沒有其他收入。辛苦半生，可以說全是從牙縫里省才存下了兩萬塊錢。如果拿去買房手里就全空了，而女兒將來讀大學還要用錢呢。再者他們只有一個獨生女兒，將來總是要嫁出去的，于是覺得沒必要買房子。長機廠很多只有女兒的家庭都是如此想法，有兒子的人家才非要想方設法買套新房不可，否則沒有房子將來怎么替兒子娶媳婦呢？彼時的老百姓想事情總是很簡單，買房子只為自住，如果不需要房子住就不買了，錢捏在手里感覺更心安。像“置業(yè)投資”這種詞他們聽都不曾聽過，更遑論去想去做。結果后來再提起買房的事，秦氏夫婦都后悔莫及。想當年城北新城區(qū)剛開發(fā)時，三四萬塊錢就能買到一套百來平方米的房子。十年后這批房的房價都漲到十幾二十萬一套，而當年的三四萬塊錢時過境遷后已經(jīng)不夠付首付了。

秦昭昭一聽要裝修房子，大喜過望，“真的嗎？爸，咱們家也可以自己建個衛(wèi)生間嗎？”

“當然，等爸賺到錢，馬上就翻修屋子加蓋一個衛(wèi)生間。上個廁所還要跑幾十米遠，實在麻煩透了。”

房子的狹小陰暗都可以克服，可是隨著年齡漸長，少女秦昭昭越來越希望家里能有一個衛(wèi)生間。她討厭公共廁所，不僅因為其永遠是骯臟的、臭氣熏天的。更因為那樣開放式的蹲位前，每每有人來人往。公廁嘛，當然是人來人往的。縱然，排泄是人類最隱私的行為。秦昭昭每次都會選擇蹲在最后的位置。

冬日里的公共浴室就更不用提了，水汽裊裊中到處是赤裸裸的肉身，有高有矮有胖有瘦。那些阿姨嬸嬸婆婆們，坦然地在水龍頭下沖洗身體。秦昭昭卻總是躲躲閃閃地縮在角落里，卻也免不了有視線落在她身上，“喲，小姑娘發(fā)育得真早呀，胸脯就開始突突的了。”

秦昭昭無端端就覺得羞恥，轉過身匆匆洗兩下后逃一般地離去。

家里窮，房子小，這些秦昭昭都可以克服，可是她做夢都希望自家能有一個衛(wèi)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