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

剛入冬就下了一場雪，不大，地上薄薄的一層白，勉強覆蓋住堅硬的地面。人們躲在溫暖的房間里，沒事誰也不愿意出來挨凍受罪，就連一向生龍活虎的部隊大院也冷冷清清的，偶爾有一隊戰(zhàn)士走過。

一陣狂風吹過，卷起積雪在空中飛舞，樹枝抽打著空氣，呼嘯的風聲越發(fā)變得刺耳。喵，喵，喵 …… 風聲夾雜著一陣貓叫。咣當！有人從窗戶里扔出什么東西，罵道：“去！大冬天的鬧什么貓？”貓叫聲停止。

趙林悄悄溜出家，來到樓下張望，低聲叫著：“劉鵬！劉鵬！”

劉鵬從拐角處跳出來，揉著腦袋抱怨：“都是你出的餿主意，聯(lián)絡信號是貓叫，我聰明的腦袋差點被打傻了！”

趙林壞笑著說：“誰讓你叫得這么難聽？此處不宜久留，走！”

趙林和劉鵬往大院外跑，還沒跑兩步，身后傳來喊聲，“哥！”趙林嚇一跳，趕緊收住腳步，回頭一看，妹妹趙雪追了出來。

趙雪裹著棉猴，圓圓鼓鼓的像只小笨熊，沒有戴帽子，小臉被冷風一吹，紅撲撲的。趙雪瞪著一雙好看的大眼睛望著趙林，“哥，你去哪兒？”

“這么冷的天，你出來干什么？帽子也不戴?！壁w林沒有回答妹妹的問話，而是伸手將耷拉在趙雪腦袋后的棉猴帽子提起來，扣在趙雪腦袋上。

趙雪從棉猴兜里掏出一個熊貓圖案的小塑料包，舉到趙林面前，“拿著！”

“什么？”

“我攢的零用錢。”

趙林吃驚地看著趙雪，趙雪得意地笑了，“我知道你要去哪兒！”趙林急忙捂住趙雪的嘴四處看看，趙雪拔拉開趙林的手，小聲說：“我不會說的。”

趙林松口氣，“你怎么知道的？”

趙雪歪著小腦袋，得意洋洋，“我就是知道?！?/p>

“知道了也不許說，叛徒最可恥！”

“我不說?！壁w雪將小塑料包塞到趙林手里，“給你?！?/p>

“我有錢，你自己留著用吧?！壁w林將塑料包放進趙雪的棉衣口袋里，這是妹妹的零用錢，自己一個大老爺們怎么能要？

“你必須拿著！”趙雪挺倔，硬是將塑料包塞進趙林的軍挎里，“哥，快去快回，別忘了給我?guī)Щ貞?zhàn)利品，我要讓我們全校同學羨慕死我！”

趙林被妹妹的話嚇著了，快去快回？自己是去前線玩命，妹妹以為玩游戲呢？也是，十幾歲的小丫頭懂什么？趙林順順妹妹的辮子，趙雪的兩根短辮子又粗又硬，不聽話地支楞著，將帽子撐起來，倒像是帽子不老實地扭著身子。趙林琢磨著是不是再叮囑妹妹幾句，自己這一走萬一回不來了，妹妹可怎么辦？趙林覺得有很多話要對妹妹說，卻又不知道說些什么？正猶豫著，一旁的劉鵬等不及了，催促道：“趙林，走不走？再不走趕不上火車了！”劉鵬一邊說一邊鬼鬼祟祟地東張西望。

趙林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好用力抱抱趙雪，一咬牙，“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