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涼微微一驚,手里的盤子落在了地上,發(fā)出清脆的碎裂聲。但她馬上又笑了,“開什么玩笑!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想趕我走。不過我只是過來看看你,真的沒有別的意思。你要是殺人犯,我還是黑社會呢!”米涼說完蹲下去收拾碎瓷片,不經(jīng)意間一道血紅從她的右手指流出來,滴在地面上留下一個濃稠的血痕。
歐城推開她,“我說了讓你回去。我不喜歡你這種女孩子。”他盡量說得平靜,心下卻陣陣痛。他把圍巾和大衣一并塞給米涼,“你回去吧。”
“我只是……”米涼欲言又止。她默然轉(zhuǎn)過身背起她的背包走出去,出門的時候還對歐城說了一句“晚安”,是帶著笑對他說的。她其實從來不曾想過從他這里得到些什么,只是像她自己說的,希望他過得好一點罷了。
歐城聽著米涼的腳步聲慢慢消失不見,耳邊還縈繞著她對他說的那句“晚安”。他苦澀地吐出一口氣,喃喃道:“丫頭,對不起。”
米涼走出筒子樓,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多了。她有些冷,看見路邊有一家夜市小攤,就過去要了一碗餛飩。餛飩端上來的時候,上面漂著一層不大新鮮的蔥花。米涼想起自己以前經(jīng)常為云郢做飯。她手藝不好,做來做去也就是煮速凍水餃,然后再加點隔夜的蔥花。她現(xiàn)在常常很想為歐城做一頓飯,如果可以的話,絕對不會只是煮水餃。
但是她如今沒有機會為任何人做一頓飯。
米涼端起碗來,吃了一口餛飩,視線就模糊了,有一滴淚水落進湯里。她已經(jīng)不記得上次自己流淚是什么時候——離家流浪,變成孤兒,云郢的離開,包括丟了小念的時候,她都沒有掉一滴眼淚。米涼向來覺得自己可以堅強無比地活下去??墒乾F(xiàn)在,淚水像是隱忍了太多年,止也止不住。
那只碗口仿佛深潭,多少眼淚都可以接下。
米涼吃完餛飩,又在小攤前坐了一會,直到有一陣寒意襲來,她才感到手指傷口處一陣痛。她嘆了一口氣,抹干臉頰上的眼淚,愣愣看著手里沒送出去的呢大衣和圍巾。
快要過年了,小攤門口都貼上了對聯(lián)“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門”??罩酗h蕩著零星的小孩子們歡快的嬉鬧聲,人家廚房里鍋碗瓢盆的聲音,電視機里的音樂聲……米涼聽著聽著,視線又有點模糊。
她不知道自己能聽見聲音的日子還有多久。
冷不丁地,右手被一個人拉過去,米涼回頭一看,竟是歐城。
“是你……”
歐城抓過她的手,把一個創(chuàng)可貼貼在她右手指的傷口處。她看著他凝住的眉頭和難以琢磨的嘴角,不禁淡淡地笑了。她覺得只是看著他,就像握住了一米陽光。
歐城默默貼完創(chuàng)可貼,抬頭看了看米涼,依然是用他那樣內(nèi)斂而淡漠的眼神。他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又松開。然后,他深深凝視她一眼,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就往回走。
“喂!你等一下!”米涼想叫住他,卻只是徒勞。歐城很快就閃進了巷子口。
米涼摩挲著那個創(chuàng)可貼,隱約覺得自己陷進了一個旋渦,里面有一個她找了很多年的男人,盡管她不曾認識也并不了解他。也許像他說的,他就是一個殺人犯,或者更甚。米涼露出一絲苦笑。
然而,離開那個旋渦,她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