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娜娜的普通話里夾雜著淡淡的滬上口音。郅楓一邊和她聊著，一邊看著不遠處的廖蒙。

那個叫廖蒙的男生在十米開外處站著，獨自看著廣場上剩下的三兩個刷子在溜圈子，顯得無所事事。從認識他開始，郅楓就覺得他沉默得像個影子。這么一個悶悶的人，怎么會和尚娜娜在一起的呢？

“對了，那天晚上和你在一起的那個美女是誰?。俊鄙心饶群鋈粏?。

“你說哪天晚上？”郅楓的注意力依舊沒有從廖蒙的身上轉(zhuǎn)移開來，隨意地問。

“就是那個物理系的男生跳樓的那天晚上?！?/p>

“跳樓”這兩個字不經(jīng)意地從尚娜娜的口中蹦出來，就像個巨大的石塊一樣打破了郅楓心湖的寧靜。他扭過頭來，看著尚娜娜，一時間有些發(fā)愣。想著尚娜娜的話，他的腦海里不禁又浮現(xiàn)出那張表盤一樣的臉和那張臉上詭異的笑。

“不愿意說就算了?！鄙心饶纫娝徽f話，笑著說。

“什么？”郅楓一時間竟然忘了剛才的問題，顯得有些茫然。

“學(xué)校的公告說那個男生是自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臂鞯纳砗蠛鋈豁懫鹆四吧穆曇?，他急忙回頭，發(fā)現(xiàn)廖蒙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在他的身后了。

“這個……”郅楓看著忽然出現(xiàn)的廖蒙，忽然有些失語。

這時候，尚娜娜接過話頭說：“這還用問，都發(fā)現(xiàn)遺書了，還能有假？據(jù)說他們家就他這么一個男孩，唉，真是可憐?！?/p>

聽到這里，郅楓忍不住又抬頭看了看廣場西邊的理科二號樓。

二號樓深色的樓頂接著黑色的天幕，顯得那么安靜，讓人想象不出幾天前的晚上，它的天井里竟然吞噬過一個活生生的生命。

第二天傍晚吃過飯，郅楓約上梅子韻，兩人一起徒步前往美嘉影城。

美嘉影城位于中關(guān)村步行街最熱鬧的地段，離京華大學(xué)很近。郅楓和梅子韻從學(xué)校的西南門出去，穿過海淀橋之后往東走，沿途路過海淀圖書城、海淀區(qū)教堂，很快就來到了美嘉影城。美嘉影城坐落在愛國者、新浪、新東方等知名公司的大樓之間，顯得并不起眼。

郅楓和梅子韻看了看影訊，無聊的古裝搞笑劇占據(jù)了大部分熒幕，剩下的幾部則都是從導(dǎo)演到演員都很陌生的片子。選來選去，兩人最終選了新上映的3D影片《地心歷險記2》。

買了票在座位上坐下之后沒多久，電影就開始了。這是個劇情稀松平常的科幻故事，3D效果也很平淡。盡管周圍的觀眾不斷發(fā)出贊嘆聲，郅楓卻并沒有覺出有什么特別之處。

郅楓有些心不在焉，梅子韻卻看得入神，她戴著3D眼鏡，眼睛一直都沒離開過銀幕。

電影放到一半的時候，郅楓起身去洗手間。從洗手間回來之后，他貓著腰從銀幕前跑過。他偶一抬頭，看到了一幅奇異的畫面：一排排紅色的座椅上，一個個觀眾深陷在椅子里，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戴著一副深色的3D眼鏡。

這些人的眼睛和銀幕之間就好像有一條看不見的絲線牽著一般，他們沒有動作，沒有語言，似乎也沒有意識，全部都被一個放射著光怪陸離光線的白色幕布所控制——那樣子就像一個個沒有自我意識的木偶一般。

銀幕上不斷變換的光線讓觀眾席變得飄忽不定，郅楓想從這一堆“木偶”中快速找到自己的座位，卻失敗了。于是只好俯下身一邊數(shù)著排數(shù)一邊往后走，過了好一會兒，才總算找到了自己的座位——11排23號。

他身邊的梅子韻也像木偶一樣，直直地看著面前的銀幕。戴在她臉上的3D眼鏡被銀幕的光線映照著，幻化出奇怪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