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誰知黃培立像是故意似的,從那天開始,每天都要往三姐妹服裝店跑一趟。一開始借口說自己來看看衣服做得怎么樣了,后來開始給她們帶點小禮物,什么進口的巧克力、餅干,還有書,后來干脆把單位發(fā)的大米一袋一袋往服裝店里扛。知道大姐葉晨喜歡看電影,有什么新電影上映了,培立就買好四張電影票拉上三姐妹一起去看。
雖然大家變得熟絡了起來,葉晨和葉妍也老是拿葉婉開玩笑,但葉婉從來沒有表過態(tài),聽到她們調侃也是一笑而過。她只是一直催促姐妹要加班加點,因為年底快要到了,要趕緊把年前客人定做的衣服全部做完,她們也要開始準備置辦年貨回家過年了。雖然這一年來出門在外很辛苦,但在葉婉心里,最重要的是終于把這么多妹妹和弟弟的學費和生活費掙到了。她希望家里的經(jīng)濟狀況好起來之后,妹妹在自己將來的生活里可以有更多的選擇,不至于因為錢而委屈自己,她也報答了當初爸媽對她的服裝夢想的支持。
三姐妹回家的車票是培立媽媽幫忙訂的,本來要訂在臘月二十五,但時間太晚,票都被訂完了,所以就提前了一天,改成了臘月二十四的票,從哈爾濱回溫州。
培立媽媽托人把車票送到了服裝店,三姐妹知道改期之后趕緊開始收拾東西,臘月二十四一大早就離開了。
誰也沒有想到,培立不知道這件事。
臘月二十五,黃培立早早起了床,那天哈爾濱下了很大很大的雪,是真正的鵝毛般厚重的大雪,是生活在南方城市的我們根本想象不到的漫天雪花。
他站在三姐妹服裝店門口,想給她們一個驚喜,因為他叫好了車準備送她們去車站。那一天在雪里,他足足站了兩個小時。以至于隔壁的鄭阿姨出門的時候,看到一個雪人站在那里,一米八的個子,帽子上、肩膀上,都是雪。
“培立!你一個人傻站在這里干嗎?”
“鄭阿姨,小葉她們呢?”
“昨天一早就走啦!你不知道嗎?”
那一瞬間,培立站在雪里,有點不知所措,那種心情,十幾年后,他是這樣跟葉婉說的:“我覺得那天幸好你們早走了,如果不是我等不到你,如果不是我心里那種慌張、那種害怕見不到你的感覺,我都不知道原來自己這么喜歡你。那天之后我腦子里面就沒有別的了,想的全部都是你到底會不會回來,如果你不回來,我該怎么辦?!?/p>
葉婉笑著回了一句:“多大個人了,還是這么矯情?!?/p>
沒過幾天,回到溫州的葉婉收到一封信。那是一封足足有三千字的情書。
培立在信里把所有想說的話都說了出來,對葉婉的想念,沒有送她去車站的失落,看到她們服裝店因為租金到期,招牌被拆掉,心里說不出的擔心,擔心她不回來,擔心以后都見不到她。沒有遮掩的“我愛你”三個字,讓葉婉重新有了那種已經(jīng)好久沒有的心撲通撲通的感覺。在信的最后,他說:“只要你也有一點點動心,告訴我,我馬上去溫州找你。”
葉婉把信胡亂塞在枕頭底下,除了開心,更多的是害怕。
在她17歲去東北前的那一年,其實父母就已經(jīng)安排好了她的婚事,前三個女兒的婚姻全都是父母做主。在溫州,訂婚是很嚴肅的儀式,就等同于結婚,雙方在訂婚后、結婚前還是不能有任何來往,但假如訂婚被取消,就會像離婚一樣,是甩也甩不掉的恥辱。
葉婉不敢讓家里蒙受這樣的恥辱,尤其是在家里的每個人都把她當作榜樣的這個時刻。
她選擇不回這封信。
那年回家后,不僅家里的生活費解決了,葉婉還買下一塊地,要蓋一棟新房子。一直以來都很低調,甚至因為女多男少有些受欺負的葉家,這才真正揚眉吐氣。全家人都沉浸在喜悅之中,與葉婉訂婚的男方也在年三十晚來跟他們一起吃飯,葉婉不動聲色,但也是在這個時候,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想著那封信,不對,是那個寫信的人。
不知道那個時候有沒有這么一句話:該遇見的人,始終是會遇見的。
在短暫的春節(jié)假期后,三姐妹又回到了東北。
葉婉一出車站就看見了不遠處站得筆直的黃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