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二十五歲，在我將那些尋找出路的宮血凝聚成一個小生命之前，這樣的痛和快感將跟隨著我。會有多久？最多十年？那么在那之后呢？

我曾經(jīng)在十五歲的時候遙想過三十歲?？偟膩碚f我是一個晚熟的女孩。杜拉斯十五歲的時候已經(jīng)像五十歲那樣看透男人了，我十五歲的時候卻因為筆盒里一首沒有署名的愛情詩而終日心神不安。似乎，在蒼蠅之前，我一直都是心神不寧的。我隨著父親工作的調(diào)動不停地轉(zhuǎn)學(xué)，在學(xué)校里沒有朋友。我無法加入那些竊竊私語的小團體，她們對我抱著戒備，我獨來獨往于上學(xué)的小路上，常常因為身后一幫男孩的哄叫而膽戰(zhàn)心驚。他們叫我月亮，一個沒有惡意的詞因為我的懷疑而變得模糊不清。三十歲的女人？我以為那是個了無生趣的年齡，一切都開始枯萎了。而現(xiàn)在，我正在向枯萎飛奔，被我永遠(yuǎn)地拋在身后的日子并沒有像我十五歲時想象得那樣陽光燦爛，相反，它們一直懵懵懂懂。我不滿意過去的那些日子，所以并不懷念。

痛！沒有深淺地向下按壓，手指幾乎要穿透腹部，血還是找不到出口。

六歲的時候，我指著衛(wèi)生間里血污的草紙問母親。母親說那是從屁屁里出來的。會死嗎？我六歲的時候死過太公、死過一只貓咪，還死過一條金魚，我已經(jīng)知道，死就是永遠(yuǎn)不再見了。流血的媽媽會死嗎？媽媽不能像太公、像貓咪、像金魚一樣不回來。

不會死。

疼嗎？流血總是疼的吧？

不疼。

記憶中媽媽的回答簡短而心不在焉。一直到又一個六年之后，我坐在馬桶上放聲大哭，不肯起來。我哭了整整一個下午。接下來的兩個六年，我一直在尋找傷心的理由?？赡埽且驗槟赣H說謊了，整個地說謊了。其實疼，而且每一次的流淌難道不是一步步走向死亡嗎？十二歲的時候我當(dāng)然想不到這些。那么，我為什么號啕大哭？

人常常會犯傻，比如愛恨情仇，可能都不過就是因為那么小小的一個偶然，必然是無數(shù)的偶然被注意和放大的結(jié)果?？墒?，偶然的后面是什么？

手機一遍遍響起，但我越來越聽不清了，疼痛終于奪去了我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