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或多或少隱晦的意見分歧,尼采仍然對瓦格納和拜羅伊特的項目保持無限的忠誠,正如尼采在《致德國人的敦促倡議書》(1873年)中所表明的那樣,當時拜羅伊特的項目陷入危機。1874年這一年本來會很容易成為瓦格納巨大的不幸之年。拜羅伊特的項目如此陷入資金困難中,以至于尼采都擔心一種全面的失敗。瑪爾維達·馮·梅森布克(Malwida von Mysenbug)是《一位女理想主義者的回憶錄》(Memoiren einer Idealistin)(1869——1876年)的作者,她是19世紀晚期給人印象最深刻的、思想解放的女性人物之一。尼采是在拜羅伊特節(jié)慶演出劇院的奠基儀式上結識她的,作為與瓦格納夫婦過從甚密的朋友,她也受邀參加了此次活動。
1874年2月11日,尼采在致信瑪爾維達·馮·梅森布克時承認:“我們彼此之間有一種共同的苦楚,……因為拜羅伊特的苦楚。因為,哎,我們寄予的希望曾經太巨大了!”尼采說,他已經“認真仔細地考量過了所有的原因,為什么這個項目會停滯,是的,為什么它或許會失敗 ”。尼采這個時候就已經在醞釀,準備寫一篇隨筆,題目是《理查德·瓦格納在拜羅伊特》。倘若尼采這時動筆寫,那么,這篇隨筆肯定會是對拜羅伊特項目的一份完全批評性的分析,它會完全處于對瓦格納失敗的征兆中。當然,尼采首先為自己保留他的懷疑想法,他沒有對外說,而且,當這個項目不久因為國王的貸款而得救時,尼采把這些想法完全壓了下去。
尼采在1874年和1875年寫的日記,已經包含了他后來寫的反對瓦格納的論戰(zhàn)文章中幾乎所有的論點,只不過這時還沒有那些尖銳刺耳的聲音罷了。在尼采的日記中,瓦格納已經被刻畫成音樂上的雄辯術教師,而且,他一再被刻畫成“被調動職位的演員”。在這里,尼采就已經指出了瓦格納的所有性格弱點,他后來公開揭露的性格弱點,只不過在這個時候,這些性格弱點還處于和解的光線下:瓦格納缺乏“滿足”和謙虛,他不讓“任何有個性特征的人物”在他的身邊發(fā)揮作用。例如,勃拉姆斯,他嫉妒心強,他“偏愛浮夸和奢侈”,他對“極端龐大事物具有暴君意識”,鑒于這一點,尼采認為,以下這種情況真是“一種萬幸”:“瓦格納沒有處于更高的社會地位,沒有作為貴族出生,沒有癡迷政治領域?!?尼采還認為,瓦格納“沒有限度和節(jié)制 ,”而他作為藝術家的紀律性與這個特點形成鮮明對比[“就仿佛在希臘人那里一樣,作為藝術家,他是‘有節(jié)制的’(σωφρων),作為人,他不是?!?。他總是“常有理”,這種心態(tài)在藝術史上“把發(fā)展歸功于自己本身的必要性”,但是把“別人的發(fā)展視為歧途、邪路和迷途”。他擁有拍馬屁的追隨者,在別人眼里已經成了很大問題,還有他對猶太人的敵視,在這個問題上,尼采堅決地與瓦格納保持距離。在這種對猶太人的敵視上內在聯系,尼采表達了他的懷疑:瓦格納喜歡把自己身上感覺不舒服的性格特點,投射到別人身上和其他現象中,為了在其中背離他自己:“瓦格納把他的全部弱點強加到時代和對手身上,以此消除他的全部弱點。”按照尼采的觀點,這對現代人而言是典型的,現代人相信自己是“不可或缺的”,以此取代對上帝的信仰。但是,“只相信自己的人,對自己都不再完全真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