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面對不幸與災(zāi)難,笑比哭好—這是生活教會我們的

活了兩輩子 作者:樊云芳


1996年,“死而復(fù)生”的我重新回到了《光明日報》的記者隊伍?!芭笥褌兏杏X到這位原先的‘女強人’已變了個樣子,不再像過去那樣爭強好勝咄咄逼人,而是變得超然了、寬容了、隨和了,也變得溫柔了,尤其是對她的丈夫丁炳昌?!闭憬浾哒菊鹃L葉輝在一篇文章里這樣描述。

是的,現(xiàn)在站在這里的是一個新生的我。這個我,對職稱、職務(wù)、待遇之類的“身外之物”已經(jīng)不大在乎,對待世俗的眼光,也盡可能淡然、釋然、坦然、超然。

首先,我和丁炳昌來了個“交椅”輪流坐。生病前,我曾在湖北當過十年記者站站長,丁炳昌是妻子超高水平的“秘書”、“助手”和“賢內(nèi)助”。而現(xiàn)在,丁炳昌成了(海南記者站)站長,我的地位“一落千丈”成了他的“站員”,同時還是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我很喜歡自己的新“角色”,一心想為他們父子營造一個溫馨的家、寧靜的港灣。

我的兩位“公子”,在我病前對我這個“女強人”媽媽很不感冒。老大雖然一見我就低眉垂手,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實際上母子間的單獨談話從未超過三分鐘——做兒子的決心緘口無言,我這個老娘又如何能把“獨角戲”唱下去?那個小的更好,一見到我的影子就一溜煙鉆進自己房內(nèi),倒像是見到了“狼外婆”!可現(xiàn)在,很令我洋洋得意的是,我已經(jīng)成了兩個兒子的好朋友。

1996年初夏,即將步入高三年級的小兒子成績單上一片“紅燈”,令丁炳昌和我心碎。我權(quán)衡再三,推遲了已經(jīng)列好提綱的兩本書稿,轉(zhuǎn)過頭來全身心地幫助兒子。從每天的飲食起居到細微的思想工作,從聘請輔導(dǎo)老師到安排每周的復(fù)習(xí)計劃,簡直巨細無遺。一年又兩個月后,小兒子以較理想的成績考入了武漢大學(xué),攀上了他人生道路上第一個關(guān)鍵的“高度”。

大兒子本來已接到了美國某大學(xué)的入學(xué)通知,是我突然得病使他放棄了出國深造的機會。那天從手術(shù)室里推出來,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他守在病房門口無聲地哭泣,我的心震顫著?!皩Σ黄?,兒子,實在對不起——”我想說,但嘴唇翕動著就是發(fā)不出聲來?,F(xiàn)在,他已經(jīng)成家立業(yè),媽媽也成了他最親密的“顧問”?!皨寢?,你現(xiàn)在有空嗎?”每逢接到他這樣的電話,我就是再忙,也會立即放下手頭的事。他在海南時曾經(jīng)營一個棕櫚園,我就時時處處留心收集棕櫚資料,母子倆一談開棕櫚,就必定是口若懸河,每每要等丁炳昌一聲斷喝才會住嘴。我還常到他的苗圃去,觀察種子不停地育成苗,苗一天天長大,真是妙不可言,其樂無窮。

每年春節(jié)前后,丁炳昌和我都會細心地列出一張名單,按照名單我們發(fā)出一封又一封信件,接到信的朋友——他們極大多數(shù)已經(jīng)離退休——都很開心。有一封回信這樣說:“我把這封長信從頭到尾看了四五遍,一面看一面開懷大笑……我知道你們寫這封信就是為了讓我高興(注:一年前她的丈夫因病去世),謝謝你們還沒有忘記我?!笔堑?,我現(xiàn)在不僅更愛自己的親人,也比以往更樂于向每一個遇到困難的朋友伸出友愛之手,哪怕只是寫一封信、寄一張生日卡表達真誠的問候。

但我還沒有修煉到可以超凡脫俗。1997年春天,我代替“丁站長”去參加省里的農(nóng)村工作會議,與會者有百人之多,到縣里參觀時,帶“長”的都安排兩人住一間客房,而我這個年過半百的資深記者,卻被臨時“塞”進一間已被兩個年輕“長”占據(jù)的房里睡“加床”。一絲尷尬,一絲不快,一絲受輕視的感覺使我簡直想離會而去。但轉(zhuǎn)眼間又釋然了:“值得嗎?為這點事!”回來后,我采寫的一篇通訊登了頭版頭條。丁炳昌翻開報紙笑瞇瞇地說:“水平高低在其次,心境平和、大度了,我佩服?!蔽疫€給他一個:“呸!”

每年11月17日——動手術(shù)的日子,我們都會“驗收”那張“燦爛的單子”,已經(jīng)兌現(xiàn)了的事,鉤了去——那是生活的饋贈;還沒來得及做的,要抓緊做,因為誰也不能預(yù)測生命何時會離我們而去。但不管遇到多大的不幸,不管處于何種逆境,都要勇敢地面對,笑比哭好——這是生活教會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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