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荷不知道大哥是怎么跟爹爹說這件事的,不過從那之后李老爺?shù)故窃僖矝]提過古玩陳家。但是認(rèn)清了自己遲早有一天會從這個家里嫁出去的事實,李新荷的心情還是不可避免地低落了下來。她想多抽出時間來陪陪自己的老爹,但是每每看到顏氏和自己的二哥陪在他身邊,三口人其樂融融的樣子又覺得礙眼。想離開榮安堂有點兒不舍得,但是留下來的感覺又著實別扭,李新荷漸漸變得沉默起來。除非老爹自己想起來問她問題,否則她可以捧著一本酒經(jīng),大半天的時間一句話也不說。
正月十五的晚上,一家人照例聚在榮安堂陪李老爺吃晚飯。李新荷原本在奶媽的耳提面命之下硬是裝出了一臉的笑容,但是聽著席間李老爺和李明禧不停地說著釀制九醞春酒的種種問題,心里卻越來越煩悶。直到李明禧端著酒杯說了句:“大哥的梨花白果然口感爽利……”李新荷偷瞥了一眼額頭上青筋直跳的大哥,再也忍耐不住,胡亂找了個借口就溜了出來。
“還梨花白呢……”李新荷站在臺階上無聲地嘆了口悶氣,“連自己家的酒都嘗不出來……還好意思說做酒……”
被李明禧這么一攪和,李新荷再沒半點兒興致回榮安堂去了。站在臺階上呆呆出了會兒神,垂頭喪氣地回了自己的西園。
因為過節(jié),園子里的下人都被打發(fā)回自己家過節(jié)去了。只有側(cè)廳里還亮著燈,影影綽綽看得出是奶娘和青梅兩個人。李新荷走到臺階下時正好聽見奶娘顫巍巍地嘆了口氣,“太太不在了,到時候嫁妝還不是得那個女人出面給張羅,我哪里信得過她?”
青梅又氣又笑,“你這一針一線的,要繡到什么時候?”
“能預(yù)備多少是多少,”奶娘嗔道,“總是我這老婆子的一番心意。再說就算此刻就定了親,也還有兩三年的光景呢。加上太太替她預(yù)備下的,我估摸著也足夠充門面了。”
奶娘繡工好,只要有點兒空閑就不停地做活計,原來……都是給自己預(yù)備的。李新荷想起榮安堂里只顧著跟李明禧討論九醞春酒的李首滃,忽然覺得兩眼發(fā)澀。
側(cè)廳里青梅又哎喲地叫了起來,“別拆,別拆,我剛繡好的……”
奶娘怒道:“繡出這么個四不像的東西來,沒得讓人笑話。”
“哪里四不像了……”青梅嘀嘀咕咕地抱怨著,明顯地不服氣。
李新荷不覺抿嘴一笑,伸手推開了側(cè)廳的房門,“到底繡了個什么四不像挨了奶娘的數(shù)落?讓我看看。”
房中的兩個人一起抬頭,奶娘哎喲一聲叫了起來,“你就這么跑回來了?怎么連件斗篷都沒披著?”
李新荷這才想起來斗篷還扔在榮安堂,忙說:“懶得回去了。煩。”
青梅和奶娘對視一眼,奶娘忙說:“等回頭我讓小丫頭去取。青梅,倒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