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服美女后退了兩步,往還沒開走的地鐵列車叫了一聲。駕駛室里下來個健壯的年輕男人,沖到“薩德侯爵”面前冷冷地說:“你想干嗎?”
“薩德侯爵”并沒有害怕,他越過對方高大的個頭,看著美女的臉龐說:“我喜歡你。”
于是,他的眼鏡連帶整張臉都被打飛了。
末班地鐵的站臺上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制服女神,因為開地鐵的男朋友讓她不用再每天來等他下班了,免得被社會上的變態(tài)狂騷擾。
這天晚上,“黃片審查員薩德侯爵”的微信訂閱號,因被朝陽群眾舉報傳播色情內(nèi)容,遭到了永久性封號的處罰。微信上成千上萬的“薩德侯爵”粉絲,四處尋找他的下落,但再未見到過類似的馬甲號重出江湖。即便有人假冒他的名義寫文章,但老讀者們一眼就能分辨出真?zhèn)?。漫長的夏天過去后,“薩德侯爵”的真實姓名和身份才被網(wǎng)友扒出來,原來他真的做過黃片審查員。
但他已經(jīng)死了。
二○一五年七月十四日,攻占巴士底獄二百二十六周年,“薩德侯爵”從剛開除他的視頻網(wǎng)站公司樓頂一躍而下。
警方?jīng)]有公布詳情,關(guān)于他自殺的原因眾說紛紜。除了失業(yè)的緣故以外,有人說他死于中國股市,在牛市中炒股使用杠桿,虧光了本金又被強制平倉,只能走上了絕路。
還有一種說法——“薩德侯爵”自殺那晚,樓下幾位外國游客路過,摸了摸光光的頭頂,落下幾滴溫?zé)岬陌咨?,有個老外正好餓了,以為是新鮮牛奶便用手指蘸了放到嘴里吮吸一番……
與此同時,“薩德侯爵”站在高高的樓頂天臺,赤身裸體,猶如六翼天使,俯瞰大半城市。深深的黑夜里,無論天上地下,一片星光燦爛。他想象在此時此刻,無數(shù)或明或暗的窗戶背后,有幾百萬人相擁而眠或不眠。人們彼此相愛或者彼此不愛,彼此憎恨或者彼此欺騙,或者等價或者不等價地交換。人們小心翼翼地或盡情放縱地磨礪著享受著消耗著彼此的肉體、精神以及尊嚴(yán),又有絕大多數(shù)的生命被謀殺在避孕工具和對未來的內(nèi)心恐懼里。也有幾百萬人,全然孤獨地面對長夜,將自己奉獻(xiàn)給天空與地板——就像此刻的“薩德侯爵”,在天國門口,發(fā)射出馬克沁重機槍般瘋狂的子彈,宛如狂風(fēng)暴雨掃過最漫長的那一夜,將世界摧枯拉朽地打成篩子,同時也耗盡自己最后一滴精魄。
我的表哥葉蕭警官私下告訴我,根據(jù)法醫(yī)的驗尸報告,“薩德侯爵”在墜地之前就已死亡。
斷七那天,有人為“薩德侯爵”建了一個網(wǎng)上靈堂,點了二百二十六根蠟燭,并且引用了薩德侯爵在一八一四年死去后的墓志銘——
墓前經(jīng)過的人,
請您雙膝跪地,
為這位世上最不幸的人祈禱。
他生于上世紀(jì),
在我們生活的時代命赴陰曹。
可惡的專制統(tǒng)治,
時時對他進(jìn)行迫害。
惡魔國王多么可恥,
欺壓了他一生一世。
恐怖籠罩時期,
它把薩德推到懸崖邊緣。
議會恢復(fù)時期,
薩德還得含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