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奶奶退休沒兩年就被村小學(xué)請去繼續(xù)教書,才三歲的葉爾有時候在家沒人帶就被李奶奶帶著放在班上一起聽課。
說來也奇怪,她從小就安靜乖巧,大人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坐在班里幾十分鐘不哭不鬧,那些學(xué)生都知道這是“兇惡”的李奶奶的孫女,也不敢欺負她。
那時候的小學(xué)教育都是跟班上,只要家長不主動提,學(xué)生是不存在什么留級的。教到二年級時,李奶奶驚訝地發(fā)現(xiàn),她教的一些內(nèi)容這個小孫女居然也知道不少,于是李奶奶每天給她補課,每天讓她做作業(yè),把她當(dāng)神童來培養(yǎng)。其實她就是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小孩,什么都不懂,大人教她什么,她就學(xué)什么。
漸漸地長大后,她就有自己的想法了,小伙伴們都可以玩跳繩,玩彈珠,打乒乓球,只有她要做作業(yè)。村里的小伙伴們?nèi)ビ斡踞烎~,她還是要做作業(yè)。每次透過窗戶看著外面繽紛的世界,她心底也有渴望。
她也想去。
那天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她將心底一直不敢說的事說了出來,結(jié)果換來了奶奶的一巴掌。
這是她長這么大以來唯一一次表達自己的渴求。
掛了鹽水打了針之后總算是好了些,醒來后的葉爾更加懼怕李奶奶了,再也不敢說想休息的話。
孩子怯弱的眼神自然是落到了李爺爺?shù)难劾铮闪死钅棠桃谎壑?,走到病床邊,粗糙的大手摸著葉爾擦了藥水的額頭,心疼道:“疼不疼?”
“疼!”葉爾眨眨濕漉漉的眼睛,老實地告訴爺爺。
李爺爺心中酸澀,臉上的皺紋都隨著笑容擠在一起,豎起大拇指做佩服的動作:“我們家的小二子真勇敢,頭撞破了都不哭,厲害,真厲害!”
葉爾受到爺爺?shù)墓膭钜查_心地笑起來:“嗯!不疼,一點都不疼!”
葉爾從小身子板就不錯,鮮少生病,但這次不僅發(fā)燒,身上也起了水痘,醫(yī)生說這是“過花”(出水花),要隔離,不能吹風(fēng)。
這東西會通過空氣傳染,這段時間她就不能跟著李奶奶去學(xué)校上學(xué),只能每天在家待著念書了。
她家在路邊,與隔壁老昭和爺爺家的相鄰處,有棵長歪了的刺槐樹,每到夏季刺槐花開,一串串的白色刺槐花如同晶瑩的葡萄一般掛在樹頭,香氣襲人。
此處通風(fēng)極好,是村里的老少爺們兒避暑的好去處。不論春夏秋冬,老少爺們兒和后屋的黑大姑都喜歡到葉爾家門口那磨得光滑平整的長石條上坐著或躺著來避暑或消磨時間。
黑大姑六七十歲了,面皮全部皺起,佝僂著背,時不時地喜歡找鄰居們吵吵架。聽說她和李奶奶一樣也曾是有錢人家的女兒,年輕時比李奶奶還跋扈。這些人坐在這里很喜歡逗像小大人似的葉爾,不論說什么,她都靜靜地聽著,眨著眼睛看著他們,也不知道她聽懂了沒有。
后來有一次,眾人說到李爺爺小時候是“害蟲”,老昭和爺爺笑著稱李爺爺為“老毛蟲”。
沉默安靜的葉爾突然漲紅了臉辯駁:“爺爺才不是‘老毛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