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張大羽

家庭和童年

1900年，我父親出生于無錫一個中醫(yī)家庭，曾祖和祖父張亮生是無錫有名的中醫(yī)，也都愛好書法和繪畫。祖父生有三個兒子，父親是老大，老二曹涵美（因祖母娘家無子，從小便過繼給舅氏，年輕時也愛畫，有不少作品），老三張正宇（他受我父親影響很大，也從事美術，晚年在書法上很有成就）。祖母娘家較富裕，是大家閨秀，但目不識丁，大概受了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封建影響，早早結了婚，生兒育女，能做一手好菜，并料理家務。祖父家中收藏大量醫(yī)書，還有不少字帖和木版水印的畫冊，也有《三國》、《水滸》、《西游》之類的舊小說。祖父行醫(yī)之暇，平時對孩子的教育無非是《三字經(jīng)》、《百家姓》、《千字文》，寫字臨帖等，空下來給孩子講講歷史故事，高興時也帶孩子去看看大戲，逛逛崇安市場，逢年過節(jié)也給買些泥娃娃、面具等民間玩具，這些對孩子從小的影響不小。此外故鄉(xiāng)的生活習俗、民間節(jié)日活動也都引起孩子們的興趣，無疑這對父親愛好中國傳統(tǒng)和民間藝術起了作用。祖父的三個兒子都對藝術有興趣，卻沒有一個繼承祖父的醫(yī)道。父親見慣祖父店堂中愁眉不展的病人，便想從事一種令人愉快、自己又喜歡的職業(yè)。十三歲時外祖父曾介紹他去錢莊做學徒，以便將來進入實業(yè)界賺錢，可他覺得枯燥無味，沒有興趣。十四歲時要求去上海讀完小學課程。

從師學藝 謀生就職

在上海上學時，父親住在親戚家，附近有一個演京劇的戲院，課余他常去后臺涂涂畫畫，畫點速寫。后來就和戲班演員交上了朋友，常去后臺串門，又在前臺空座看白戲，因此受到京劇藝術的熏陶，對京劇的人物形象、臉譜、服飾等都發(fā)生了濃厚的興趣。與戲班演員們的交往，那種江湖講義氣、互相幫忙的氣質(zhì)也感染了他。京劇他很喜歡，有時也唱幾句，并且還客串上臺演出，但畢竟自知沒有功底只能玩玩而已。

小學畢業(yè)后，本想去投考美術學校，碰巧認識了畫家張聿光先生，他是上海美專的校長又兼上海新舞臺戲院的置景主任，父親便拜了他為師。老師留他在身邊，為舞臺畫布景，而以后也再沒有去美術學校學習。父親回憶這段歷史說：“我不后悔。我是在實際工作中受了鍛煉，學到不少東西，如大面積的云山樹林、亭臺樓閣，這大都由徒弟來畫，留下室內(nèi)鏡框中的畫或其他精細部分才由老師來執(zhí)筆，所以也就有了畫大東西的經(jīng)驗?！边@樣約過了兩年，二十歲時（1919年）經(jīng)老師的介紹去生生美術公司工作。公司出版《世界畫報》，請了丁悚先生（即漫畫家丁聰?shù)母赣H，他也是老一輩的畫家）任編輯，父親當助編，從此他倆交往甚密，成了極好的朋友。他稱父親為“肚塊頭”（即大胖子），父親叫他“老丁”，后來他的兒子丁聰就叫“小丁”。

1921年至1925年他轉(zhuǎn)去南洋煙草公司廣告部當繪畫員，畫報紙上的廣告，也畫月份牌等宣傳品。1926年又去擔任了上海模范工廠的美術工作。在這個時期父親已具備了獨立生活的工作能力，家庭經(jīng)濟完全自主，還租了半間房子，娶妻生孩子，負擔家庭的生活。美術工作是他的愛好，但也是他謀生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