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氣沖沖地走回前臺，手里仍然拿著那兩本書。他把書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問：“總之，你是誰？”深色的眼睛閃著挑釁的光。

“我是管這個書店的。”我說，盡量讓語調平和，“你是想買這些書還是干什么？”

他鼻孔張了一下：“你不管這個書店。你連個菜鳥都不算?！?/p>

哎喲！當然，我才在這兒干了一個月多一點，但仍然沒多少事做——

“你也完全不知道誰真正管這家書店，是不是？”他繼續(xù)說，“半影告訴你了嗎？”

我沉默了。這絕對不是個普通的顧客。

“沒有?！彼恍嫉睾叩?，“我猜他還沒。好吧，一年多以前，我們告訴你的老板要把這些垃圾處理掉?！彼呎f邊敲著那本《銀河系漫游指南》，強調著每一個字，西裝外套袖口的最后一顆扣子解開著。“而且不是第一次了。”

“聽著，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蔽乙３掷潇o，保持禮貌?！八?，真的，你要不要這些書？”

我沒想到他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一張揉皺的二十美元?！芭?，當然要?！彼f，把錢丟在桌子上。我討厭人們這么丟錢?！拔倚枰胗斑`規(guī)的證據?！彼纳钌劬﹂W閃發(fā)光，頓了一下說，“你的老板有麻煩了。”

什么？因為售賣科幻小說？為什么這家伙這么恨道格拉斯·亞當斯？

“還有那是什么？”他尖聲說，指向蘋果筆記本電腦，屏幕上呈現著書店的模型，正緩慢地旋轉著。

“和你沒關系?！蔽艺f，把屏幕側過去。

“和我沒關系？”他怒氣沖沖地說。“你知道嗎？你都不知道。”他翻著眼睛，好像正在接受宇宙史上最糟的服務。然后他搖搖頭讓自己冷靜下來?！白屑毬犞?，這很重要。”他用兩個手指從桌上把包裹推過來。包裹寬大平整，看起來很眼熟。他的目光打量著我，說道：“這地方爛透了，不過我得知道我可以信任你會把這個交給半影。交到他手上。不要放在某個書架上，不要留在那兒，交到他手上?！?/p>

“好?！蔽艺f，“好的，沒問題。”

他點點頭?！昂玫模x謝?！彼p手鏟起買的書，推開前門。在出門時又轉過身：“跟你的老板說科維納問他好。”

早上，半影還沒跨進門，我就飛快地顛三倒四地說起發(fā)生的事。我是說，那家伙什么毛?。空l是科維納？這包東西是什么？真的，那家伙有什么毛?。俊?/p>

“冷靜點，孩子?！卑胗疤岣吡寺曇粽f，舉著他的長手示意我平靜下來?！袄潇o。慢點說?！?/p>

“那兒，”我說，指著那個小包裹，仿佛它是個死動物。對我來說它就是個死動物，或許是骨頭。包成整齊的五角星形。

“啊?！卑胗拔丝跉?。他用長長的手指抓住包裹，輕輕地從桌子上提起來?！岸嗥婷畎?！”

然而，它當然不是一盒骨頭。我完全知道它是什么，而且從那個臉色蒼白的客人走進書店起就知道了，不知何故，這個事實更讓我驚恐，因為這意味著在這兒發(fā)生的一切不僅僅是一個老人的古怪。

半影剝開牛皮紙，里面是一本書。

“書架上的新收藏，”他說，“欲速則不達?！?/p>

書很薄，但是很漂亮，閃亮的灰色裝幀，那種斑駁的裝幀材料在光下閃著銀色。書脊是黑色的，上面用珍珠似的字母寫著“厄爾多斯”。古舊書庫又多了一本藏書。

“從上一次有這樣的書到現在已經很長時間了?！卑胗罢f，“要慶祝一下。在這兒等著，小子，在這兒等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