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年‘十一’前做的手術,做完就在我表姐家,不小心被我小外甥的皮球砸到,開線了。我嚇壞了,給丁大夫打電話,他怕急診的大夫處理不好,半夜跑到醫(yī)院給我重新縫的。那時候天晚了,沒有公共汽車,醫(yī)院門口都是黑車,他怕不安全,還開車把我送回我表姐家。”
“真是好人。”
“那天還是中秋節(jié)呢。他還說他老在醫(yī)院這一片活動,很少開車呢,尤其是這么晚的時候。那時候還正是六十年大慶,路上都是彩燈。丁大夫還說,有這么多燈,月亮還是那么亮?!?/p>
董堯的眼睛灼灼發(fā)亮,臉上的表情如夢似幻。
丁圓圓似乎明白了什么?!坝羞@么多燈,月亮還是那么亮?!边@么平常的話,對她來說卻浪漫刻骨。原來如此,她的眼睛、鼻子、臉蛋都是無辜的,讓她一次一次來到這里的,是月亮,是彩燈。
丁迅的事,丁迅說過的話,每點每滴她都記得清清楚楚。丁迅是否知道,在他做手術,割開人的皮肉的時候,同時也收割了這樣一份情愫。
“我今天看,找丁迅的人可真多。一天做五個手術的話,一年兩百五十個工作日,就是一千多患者呢。丁迅每年要給一千多人做手術!這就叫流水作業(yè)線吧?好像洗蘿卜一樣呢?!?/p>
丁圓圓的意思是:小妹妹,醒醒吧,在這里,你只是一年中的千分之一。
董堯卻只留意她說的“洗蘿卜”,理解為她對丁迅手術質量有所質疑,連忙辯解:“其實我一開始也擔心的,大夫手術太多,可能不會認真對待我們。我做手術的時候,就問過丁大夫,他整天這么忙,一定很累吧。他說他再忙也是在保證自己狀態(tài)的前提下的,還說,不管他多忙,只要在手術室里,他的這一段時間是只屬于我的?!?/p>
是這樣。我只是千分之一??墒?如果我能做十個手術,我就是百分之一了。而且至少在這百分之一的時間里,他是屬于我的。
董堯是研究生二年級的學生,英語專業(yè)。她做手術的錢是自己打工掙的,她平時會做一些翻譯,有時候在新東方這樣的英語培訓機構講課。難怪她隨身帶著英文小說,她打開書包拿手機的時候,丁圓圓又看到了那本書,暗色的封皮上,一個男人低頭坐在窗前。
“你打算繼續(xù)整下去嗎?”丁圓圓問董堯。
“你看丁大夫都煩我了,不想給我做手術了,我想整可能也不行了?!倍瓐蛘f。
任何一個旁觀的人都能看出來,丁大夫不煩她,甚至對她有一種“超綱”的關切。醫(yī)生和病人之間的關系有專業(yè)的界限,超越了界限可能就會有麻煩。有些勢利的人喜歡和醫(yī)生交朋友,把他們當資源用。做醫(yī)生的心知肚明,所以要努力和病人保持距離,尤其像丁迅這樣的熱門醫(yī)生,端架子是必需的。
人家是病急亂投醫(yī),丁迅是醫(yī)急亂開方,連玩游戲、旅游這樣的藥方都開出來了。他的心理應該和丁圓圓是一樣的,挺好的一個女孩,容貌標致,安靜淳樸,實在沒有必要來趟整形這渾水??上Ф瓐虍斁终呙?沒有體察到丁迅的懇切,卻以為自己惹他厭煩。
丁圓圓明白她這種狀態(tài)。她處于執(zhí)迷期,自己對她說什么都無益,不是言語可以勸得回的。
了解到丁圓圓對整形資訊的需求,董堯建議她去他們的QQ群看一看,她是管理員,整理了很多關于整形的資料放在群空間里。她說這個QQ群原來是專門的雙眼皮討論組,主要討論丁迅和李順。后來丁迅不做雙眼皮了,李順離開了美人溝,現在成了綜合的整形討論群。董堯還告訴她,她是丁迅的關門弟子,她的手術是他做的最后一個雙眼皮。
丁圓圓和董堯一起坐公交車回到城里,一路談談講講,更加熟悉起來,互相留了聯系方式,相約找時間和小唯一起再聚。
丁圓圓回家后,在網上把自己的收獲和小唯分享。
“你知道奧美定嗎?”
“這樣經典的當,我自然上過的。我的下巴這里以前打過奧美定,好在完全取出來了。我本來想墊下巴,一直沒敢動,就是因為奧美定,下巴的肌肉增生得很厲害了?!?/p>
丁圓圓給她講了那個要取奧美定的女人,說感覺她說話行事都很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