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便走進廚房里去了。小顧也跟了進去幫朱青端菜出來。那餐飯我們吃了多久,姓劉的和姓王的便和朱青說了多久的瘋話。
自那次以后,隔一兩個禮拜,朱青總要來接我到她家去一趟??墒且娏怂切┗財?shù),過去的事情,她卻一句也沒有提過。我們見了面總是忙著搓麻將。朱青告訴我說,小顧什么都不愛,唯獨喜愛這幾張。他一放了假,從桃園到臺北來,朱青就四處去替他兜搭子,常常連她巷子口那家雜貨店一品香老板娘也拉了來湊腳。小顧和我們打牌的當兒,朱青便不入局,她總端張椅子,挨著小顧身后坐下,替小顧點張子。她蹺著腳,手肘子搭在小顧肩上,嘴里卻不停地哼著歌兒,又是什么 《 嘆十聲 》,又是什么《 怕黃昏 》,唱出各式各樣的名堂來。有時我們打多久的牌,朱青便在旁邊哼多久的歌兒。
“你幾時學得這么會唱歌了,朱青?”有一次我忍不住問她道,我記起她以前講話時,聲音都怕抬高些的。
“還不是剛來臺灣找不到事,在空軍康樂隊里混了這么些年學會的。”朱青笑著答道。
“秦老太,你還不知道呀,”一品香老板娘笑道,“我們這里都管朱小姐叫‘賽白光’呢。”
“老板娘又拿我來開胃了,”朱青說道,“快點用心打牌吧,回頭輸脫了底,又該你來鬧著熬通宵了。”
遇見朱青才是三四個月的光景,有一天,我在信義路東門市場買鹵味,碰見一品香的老板娘在那兒辦貨,她一見了我就一把抓住我的膀子叫道:
“秦老太,你聽見沒有?朱小姐那個小顧上禮拜六出了事啦!他們說就在桃園的飛機場上,才起飛幾分鐘,就掉了下來。”
“我并不知道呀。”我說。
一品香老板娘叫了一輛三輪車便和我一同往朱青家去看她去。一路上一品香老板娘自說自話叨登了半天:
“這是怎么說呢?好好的一個人一下子就沒了。那個小顧呀,在朱小姐家里出入怕總有兩年多了。初時朱小姐說小顧是她干弟弟,可是兩個人那么眉來眼去,看著又不像。我們巷子里的人都說朱小姐愛吃‘童子雞’,專喜歡空軍里的小伙子。誰能怪她呀?像小顧那種性格的男人,對朱小姐真是百依百順,到哪兒去找?我替朱小姐難過!”
我們到了朱青家,按了半天鈴,沒有人來開門,不一會兒,卻聽見朱青隔著窗子向我們叫道:
“師娘、老板娘,你們進來呀,門沒有閂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