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雖然是個流人，但也是大端子民，我不信出動重兵，打不贏那些夸父?！?/p>

“看來你是個東陸的公子哥，沒見過雪原夸父的厲害。在殤州，羽族、人族都是過客，只有夸父是這里的主人。端朝皇帝想打夸父，可以，因為他不在乎會死多少將士。但我們不同，我們不想摻和，不想打仗，不想犧牲。”風(fēng)翔云說得毫不客氣。

牧云天翊譏笑道：“沒想到我的救命恩人是個膽小鬼?？涓冈?jīng)去過中州，就是被我們?nèi)俗褰o打回殤州的。原來羽人遇事只會逃跑……”

“你說什么？”風(fēng)翔云一把拎起他，一雙眸子像要吃人，“告訴你，我不怕夸父，積云溝和河西一帶七個夸父部落的底細(xì)，都是我探明的。這里有三千多條性命，能安心住在這里，要多謝朝廷對我們的放棄和夸父的寬容?？涓甘青従硬皇菙橙?，但大端的朝廷是九州最貪心的惡狼。”

羽人少年松手一丟，牧云天翊雙足重重觸地，腳上傷口破裂，疼得一個趔趄摔倒。

少年皇子不服氣地仰起臉，“既然這樣痛恨朝廷，大家躲什么？等他們來了，一樣可以迎頭痛擊。”

“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流人！”風(fēng)翔云冷笑，“幾十年前，牧云承則②窮兵黷武，殤州這里五千多個流人被他征調(diào)去打瀚北叛亂的蠻族，下場是什么？只有十九人活著回來！迎頭痛擊，說得輕巧，手無寸鐵的流人拿樹枝抵抗？朝廷的重甲大軍一來就是幾千，不服管教的流人當(dāng)場格殺。殤州的確很冷，可太平日子哪里都能養(yǎng)人——不顧惜子民的朝廷比這寒天凍地更能奪人性命。”

風(fēng)翔云再沒看他一眼，徑自朝溝中走去。濃霧像吃人的流沙泥淖，很快就淹沒了他的身影，留下一句話在牧云天翊耳畔飄蕩：

“你想打仗想送死，自己去，不用跟著我。”

牧云天翊呆呆坐在冰涼的地上，想，他怎么把風(fēng)翔云給氣走了？流人對朝廷的成見竟如此之深，卻怨不得他們。風(fēng)翔云沒說錯，大軍若是看到流人，會毫不猶豫地將他們放在進(jìn)攻的第一線，讓夸父盡情地殘殺踐踏，而后，重甲軍將踩著他們的尸骨與夸父決戰(zhàn)。

父皇……此刻大軍該到黃花城了，有沒有一舉攻破那堅硬的城墻？夸父王率領(lǐng)的守軍又會有多厲害？他暗恨無法親臨前線，親歷這一場驚人戰(zhàn)事。

二

風(fēng)翔云不喜歡牧云天翊，但還是為他安排了一個狹仄的窯洞居住。牧云天翊住下后，和居民們一起挖洞運土，和泥砌墻，灰頭土臉地混跡于普通人中。積云溝的人見他年紀(jì)小，雙腳又受了傷，并不讓他真出苦力，勻幾件事叫他東奔西走。他想找風(fēng)翔云好好解釋清楚，求羽人帶自己離開，可風(fēng)翔云為刺探軍情終日不見人影，他只能等待良機(jī)，苦候遠(yuǎn)方的消息。

眼看眾人的藏身地往溝內(nèi)遷移了十多里，牧云天翊心下盤算，如此浩大的工程沒個把月絕難完工，越發(fā)憂心前線的戰(zhàn)況。

清晨或傍晚時分，積云溝外數(shù)個哨所會有羽人飛回，告知方圓數(shù)百里內(nèi)的動向。忙碌中的少年皇子隔一陣就抬頭留意天空，盼能聽到外界一星半點的訊息。

他到達(dá)積云溝后某日下午，灰色天空如龜裂的土地，從縫隙中瀉下暗金光芒。牧云天翊不時遠(yuǎn)眺溝外，惦記著報訊羽人的到來。這時風(fēng)翔云的身影不期而至，雪白的羽翼像粼粼水光閃耀，刺得他無法直視。

他連忙攔住羽人，一臉期待地說道：“你從哪里來？外面怎么樣了？我……有事想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