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那老頭都鬧翻了,怎么帶你去?”
“那電報是誰給你的?我拍電報是叫他轉(zhuǎn)的?!?/p>
“我昨天去看看有沒有我的信,”高文說,“正好遇見你的電報。房東的樓下有一個傳達(dá)室,電報是我自己在傳達(dá)室拿的。”
“好了,別說這些了。我去看看總可以吧?好歹你在那兒住了好幾年了,我的信大多是他轉(zhuǎn)給你的。你跟他吵翻是你的事,作為你妻子,既然來北京,無論如何也應(yīng)該去看看他?!?/p>
“你現(xiàn)在就要去嗎?”
“現(xiàn)在就去?!?/p>
“下午去行嗎?”
“干嗎躲躲閃閃的?現(xiàn)在就去。莫非你在那里金屋藏嬌?”
“又在胡扯。我說下午去,這怎么叫躲躲閃閃?我說不讓你去啦?”
“那現(xiàn)在干什么?”
“你在北京到底要住多長時間?”
“干嗎?現(xiàn)在就想攆我走啦?礙你事了,是吧?”
“我是說,你如果待的時間長我就必須要找房子,旅館哪能住得起?!?/p>
“那個廠子要倒了,我高興待到什么時候就什么時候,這是我的自由?!?/p>
“婷婷怎么辦?”
“想攆我走就直說?!?/p>
“你怎么神經(jīng)過敏?我什么時候攆你走啦?”
“你這么說不是明擺著的嗎?”郝青倏然降低了嗓音,情緒由激憤轉(zhuǎn)為憂傷,在漫長的吵鬧生涯中,高文對她的這種瞬息萬變的情緒已了如指掌,“我?guī)@么多年了,夠了,沒有義務(wù)繼續(xù)帶她了?!?/p>
“這是一個母親說的話?”
“別跟我唱高調(diào)。你做父親的呢?”郝青又大聲嚷道,“你做父親的都干了些什么?”
高文說完那句話就后悔了,這明顯是伸出舌頭讓她咬。
“回去我就告訴婷婷,說你死了?!焙虑嗾f這話時眼圈有點兒發(fā)紅。
“這也好?!备呶膮s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不,說你在北京泡妞?!?/p>
“別胡說?!?/p>
“別把我惹急了?!焙虑嗄樕嫌殖霈F(xiàn)那種令高文諱莫如深的表情,每當(dāng)這種表情浮在她臉上的時候,高文就知道她要說些什么了,“把我惹急了,我叫你身敗名裂。別忘了,你當(dāng)時為什么娶的我?!?/p>
他的身心在預(yù)料中受到沉重一擊,高文耷拉著腦袋,不敢再吭聲。
下午一點多鐘的時候他領(lǐng)著妻子來到了那幢住了好幾年的樓,這幢樓離珍寶旅館不遠(yuǎn),兩站地,高文沒有乘車,而是領(lǐng)著她走來的。他故意在一些胡同里繞,想讓郝青暈頭轉(zhuǎn)向,以使自己不在的時候她一人找不到這幢樓。高文不乘車而執(zhí)意要走來也是出于同樣的目的:乘車容易記住行車路線,會為找到這幢樓提供方便。
他之所以決定帶她來,自然有他的陰謀。高文知道209室一直擱置沒人住,離施大爺?shù)?01室隔了好幾家。209室的主人至今未從自己原來的住處遷來,據(jù)說是跟房管會的糾紛沒有得到滿意的解決,所以就強(qiáng)占著原來的住處不肯搬。209室的主人是那個村子唯一至今還沒有搬遷的。
領(lǐng)著郝青悄悄來到209室,然后使勁兒叩門,并叫道:
“施大爺,施大爺……”
他的這種把戲沒有讓郝青看出絲毫的破綻,他暗自慶幸。只是高文沒想到傳達(dá)室的李大爺已注意他了,確切地說是注意到了他身邊的那個女人——郝青。
高文喊了一陣又叩了一陣,之后裝作一副很沮喪的神情說:
“他不在。真倒霉,走了這么遠(yuǎn)的路,吃了個閉門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