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得感慨這世事的難料,瀲與秦昭,本一動一靜,性子是南轅北轍,就如同他們生活的地方一樣,上京與漠北。而偏偏就是這兩人,卻于機(jī)緣巧合之下相遇相識、惺惺相惜,竟成就了一段莫逆之交。
我尋不到瀲,便重又去看秦昭的背影,我知道,瀲必然是在他附近的某個位置,正帶著一臉躍躍欲試的神情。
其實(shí)不是不擔(dān)心,但是我卻愿意相信瀲。我的弟弟是那么出色的男兒,自當(dāng)在漠北廣袤美麗的土地上,綻放光芒。經(jīng)過戰(zhàn)爭,經(jīng)過血與火的歷練,最終將蛻變成真正的偉岸男子。我相信,他必能做到。
回到鄴城,我依舊住在官衙之中,由于絕大多數(shù)兵士都跟隨南承曜征戰(zhàn)去了,人手方面不免有些捉襟見肘,于是我吩咐人撤去了那一層層的守衛(wèi),整日里天等著前線的軍報傳來。
“稟王妃,前線軍報,我軍與北胡在翰海沙漠處激戰(zhàn),殺敵無數(shù),北胡軍再度后撤三十里……”
“稟王妃,前線軍報,北胡軍夜襲我軍營地,欲火燒我軍軍糧,幸得龍飛將軍帳下一名兵士及時警覺,未能得逞……”
“稟王妃,前線軍報,我軍再次與北胡軍激戰(zhàn),殺敵八百,俘獲馬匹兵器無數(shù)……”
這些八百里加急軍報,日復(fù)一日,從前方戰(zhàn)場傳到我手中,再由我親自封好,快馬加鞭地送往上京,一日日,未曾間斷。待到南承曜離開鄴城的第十八天,我終于盼來長久以來一直等待著的捷報——
“稟王妃,前線軍報,我軍已大破北胡,不日便可班師回鄴城?!?/p>
由于牽涉機(jī)密,每日傳送軍報的人皆是同一個人,所以那聲音樣貌我是記得的,也因?yàn)槿绱?,乍然之間聽到這么一個沉穩(wěn)中隱含霸氣的聲音,我不由得放下手中的筆,抬眼望去。這一看,不由得是真正地心驚,且遍體生寒。
那人亦是深深看我,一面緩步上前,一面重又開口道:“所以,我沒有時間了,只好得罪了?!?/p>
我看著他走近,心也一點(diǎn)兒點(diǎn)兒地寒了下來,剎那之間,只覺得濃濃的疲倦滲入五臟六腑,再也無力去爭辯反抗什么。即便是要反抗,又能如何,他既能堂而皇之地進(jìn)到我住的房間,舉止神情一派從容,又是那么輕易地就道出了機(jī)密軍報,只怕如今,整個鄴城官衙已經(jīng)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緩緩起身,唇邊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絲苦笑,“竟然是你。這么說來,從上京到漠北的一路照應(yīng),根本就是一個局,對不對?我曾為能遇到董爺這樣的仗義之士而慶幸不已,卻原來是我太天真了,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董爺點(diǎn)頭,眼光復(fù)雜莫測,“是,我和商隊(duì)在驛站等了三天才等到王妃,沒有想到王妃竟然主動要求加入我們,這倒叫我有些意外,然而卻是求之不得?!?/p>
我斂了笑,淡淡看他,“你既然會特意等我,必然是知道我為什么會去漠北,不如直接劫了我的信件更干脆些,何須還費(fèi)盡周折地取得我的信任,再一路送我到此?!?/p>
他靜靜看我半晌,終是帶了絲苦笑地開口,“王妃其實(shí)已經(jīng)猜到了,只不過你到底是心存期冀,不愿相信董某果真是那般陰險丑惡?!?/p>
我閉了閉眼,沒有說話。從上京到漠北,遙遙途中,商隊(duì)諸人對我與疏影的種種照顧,一幕幕皆浮現(xiàn)在腦海中,沒有想到,這一切竟然都是刻意為之。我想起了枕下的那支笛子,自嘲地笑了笑后開口問道:“到了如今,我竟然還不知道董爺全名,不知董爺可否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