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幾天后，我可能會接到一個電話：“對不起，這個話題現(xiàn)在我們不方便說，下次再說吧。”甚至，我可能連回復的電話也等不到。

但是在災區(qū)，這個慣例被打破了，每個政府機構都愿意接受采訪，媒體從來沒獲得如此熱情的歡迎。通常只要提出采訪要求，就會得到對方的主動回應。甚至，我們也經(jīng)常會接到某個救援部隊或是某個當?shù)卣块T的電話，向我們提供新聞線索。

這種強烈的反差，常常使得我們有些不適應。

在一片廢墟中，看著一個被媒體環(huán)繞的官員，周慶元曾問過我這樣一個問題：“為什么明明是堤壩因為維護不利失修造成重大損失，卻不見過多關注，反而是出現(xiàn)重大人員傷亡的地方，官員頻頻上鏡介紹救援進展、所做工作。平時根本沒有受到關注的災難所在地的官員倒成了明星？”

災難事件做多了，發(fā)現(xiàn)確實有這樣一種傾向。其實每一次災難并不單純是天災，災害背后固然有自然的因素，但人為的影響也占了很大的比重。比如汶川地震中，學校教學樓存在豆腐渣工程；玉樹地震暴露出房屋抗震系數(shù)不達標；舟曲則存在著水土流失、堤壩年久失修和城市規(guī)劃不科學的問題。在轟轟烈烈的救援表象下，這些問題統(tǒng)統(tǒng)被遮蔽，一旦再次發(fā)生同樣的災害，仍會造成一樣的損失。其實很多問題可以在之前就避免，但前期做得好、災難發(fā)生時受災不大，反而受不到關注，獲得的支持更少。

日本發(fā)生的9級地震死亡人數(shù)不到兩萬，2012年2月份發(fā)生的新西蘭地震死亡人數(shù)不超過200人，災害規(guī)模的破壞程度不比玉樹舟曲甚至汶川小，但為什么傷亡人數(shù)可以做到如此之少。我困惑地尋找資料，了解到，首先是因為兩個國家處在地震帶上，當?shù)卦l(fā)生過類似災害，所以防患于未然，從建筑標準到國民應對災害的培訓都極為嚴格。但讓我奇怪的是，汶川和玉樹也在地震帶上，舟曲歷史上曾多次發(fā)生泥石流，但還是造成了巨大的損失。

危險一直存在，在常年平靜的表象下，人們忽略了，麻木地以為會獲得永遠的平安。其實，它就像懸在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都可能掉下，只有時刻保持警惕，才能保證這柄傷人之劍的微妙平衡。與激動人心的救援和轟轟烈烈的重建相比，防患未然更為重要。為什么不給予那些多年沒有出現(xiàn)過險情的地方以嘉獎和鼓勵，為什么要等到災禍出現(xiàn)后才會開始關注？汶川地震中曾出現(xiàn)一個最牛學校，學生一個都沒有死亡，因為校長每天都在做加固校舍的工作，就是為了防止有一天會遇到突然的事故。可惜的是，這個校長的事跡只在地震發(fā)生時被宣傳過一段時間，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大概早已被遺忘。

我們用暴風驟雨的方式救災，沉醉于災難帶來的凝聚力，歌頌那些救援的英雄們，然后又迅速遺忘，似乎那些悲傷的記憶不合時宜。如果對救災毫無總結，我們不會有任何進步，只會看到更多相似的情景、更多的死難發(fā)生。災難雖然是天災，但原本，很多是可以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