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之重

雅基·巴納金斯基

我想讓你和我一起動身。目的地，則是蘇丹境內(nèi)靠近埃塞俄比亞邊境的一個饑民營。在此之前，你已經(jīng)在電視里看到過那些可怕的畫面，看到過那些腹部腫脹著、受到饑餓折磨的嬰兒。在他們的嘴里、眼睛里，有成群的蒼蠅爬進爬出，嫉羨著在那里還堅留不去的最后一點濕潤——那種堅留不去、直到生命逝去才會消失的濕潤。而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置身于他們當(dāng)中。你是記者，為美國的一家地區(qū)性的——中西部靠上一點——中型日報工作。你的任務(wù)，是寫這么一個你從來沒到過的地方，一件你完全沒有可能去理解的事。至于你的讀者們，他們一輩子也不會到這個地方，他們也不知道這些事情跟他們有什么關(guān)系——也許寫上一張捐款支票除外。

現(xiàn)在，你到這個營地已經(jīng)有幾天的時間了。你每天都在這里走動，繞過、跨過聚集在這里的10萬人。這些人之所以來到這里，是因為他們聽說這里有水?？墒牵人麄兊竭_這里的時候，所謂的水，已經(jīng)變成只不過是干涸的河道里的一眼泥漿——而他們中的有些人需要從埃塞俄比亞村莊走上三個星期，才能到達這個營地。

你看著那個小女孩走到河邊，在泥漿里挖動，讓碎布浸吸水分，再一滴一滴地擰到塑料水罐里。你坐在診療處，那里等待就醫(yī)的隊伍，已經(jīng)排了有上百人。絕望的父親們把他們的孩子塞給你，想著既然你是一個“Khawaja”，一個外國人，你一定是一個醫(yī)生。你一定能幫得上他們?？赡阄ㄒ灰獟伣o他們的，卻是一個早準(zhǔn)備好的筆記本和幾個問題——這些東西，突然之間，變得太過渺小?，F(xiàn)實，早已經(jīng)不是那個能放在這些問題和這個本子里的現(xiàn)實。

你在營區(qū)的邊界上游蕩，來到那個巨大的“排放區(qū)”。那些還足夠健康，足夠有力氣走到這里的人，會在這里解決他們的自然需求。在這些需求面前，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人類的尊嚴(yán)，變得如此容易被遺忘。女人們只用自己的裙子做一點遮擋就這么蹲下來，她們的臉蒙著頭巾。用這種方法，她們努力營造出某種意義上的隱蔽所。

你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石頭多過土的山邊，在那里，男人們一群一群地刨著堅硬的地面，挖出深度合適的坑，輕柔地安放著那些被壽布包裹著的身體。這些坑確實不用很深，因為被埋葬的人都非常瘦。他們每天都要埋葬75個人，有時候更多。多數(shù)都是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