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里人影兒都沒一個,只有醫(yī)館里雇傭的那個雜役老張蹲在廊下避雨歇氣。安怡向他詢問吳菁可閑,老張隨手朝左廂房指了指,道:“姑姑在里頭呢,似是閑的?!?/p>
安怡正要敲門,卻聽里頭傳來吳菁與一個女子的說笑聲,而那聲音并不是譚嫂的,當下猜著吳菁是有客,不好打擾,正準備離開就聽吳菁問道:“誰在外面?”
安怡只好回答:“姑姑,我是安怡。”
“進來吧。”吳菁的態(tài)度極不錯,和顏悅色的:“有何事?”
吳菁對面坐著的客人竟是個雞皮鶴發(fā)的女道士,安怡雖有些好奇,卻又覺著醫(yī)道一家,吳菁有這樣的友人并不奇怪,便行禮道:“乃是為著我弟弟那病,姑姑既有客,我改時候再來?!?/p>
吳菁道:“你是想來學針技,好為你弟弟急救施針的?”見安怡點了頭,便又問道,“教你不難,但你可敢下手?”
安怡沉默片刻,輕聲道:“只要熟悉了就敢。”
吳菁對這個回答很滿意,學醫(yī)之人,膽子太小下不去手是大忌,膽子太大胡亂下手更是大忌,這樣折中的最好,便指著屋角道:“把那個人囊拿來?!?/p>
人囊?這名兒可夠驚悚的。安怡見屋角處立著一個約有五尺高,從頭到腳用黑布蒙著的不明物體,便壯著膽子上前,輕輕將黑布掀開了一角,一看之下,不由笑了,原來是個翻白羊皮縫起來的人形模具,上面用彩筆標注了筋脈穴位,多見針孔,可見是初學者用來練習行針辨穴的。遂小心取掉黑布,把人模抱到吳菁面前的席子上。
吳菁取出一個針盒遞過去:“這里面是一套二十支銀針,你可隨我動手。我示范給你看?!笔制疳樎?,其間各種手法交叉使用,并不因為要教安怡而特意放慢了速度。
安怡自吳菁拿起針時就忘了周遭一切,心里眼里只有那只手和那顆針,手更是隨著吳菁的動作情不自禁地比畫動作。等到吳菁一套動作做完,方壯起膽子道:“姑姑,我做給您瞧,若是不對,請您指正。”言罷依次將銀針刺入人囊穴位。
吳菁不動聲色地注視著安怡的一舉一動,見她雖做得很慢很小心,卻無一處錯漏,于自己適才的指法雖不得其精髓,卻也有了七八分形似。真正的有幾分天賦!若非是親眼看見,吳菁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暢快之余由不得暗自心驚,一提氣,厲聲道:“說!你是否偷學針灸去來?誰讓你學的?”
安怡被這聲厲喝嚇得一跳,慌忙抬眼去看,只見吳菁鐵青著臉,嚴厲兇惡地瞪視著自己,全無平日的和藹可親之態(tài)。而一旁坐著的那個女道士則一臉看好戲的表情,心中由不得打了個突,暗道自己還是天真了,俗話說得好,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吳菁這手絕技如此了得,怎會輕易教了自己?看她方才,明說是教,卻一點教導的意思都沒有,行針行得飛快,若非自己之前曾偷看過她施針,這兩日又翻了有關(guān)針灸的書籍來瞧,哪里學得會?
吳菁見安怡不答話,便又將臉上的厲色加重了幾分,厲聲道:“快說!不說便趕了出去!”
趕出去?絕對不行!安怡一瞬之間想了許多,站起身來看著吳菁大聲道:“沒人教我,也沒人讓我學!是我自己前日見姑姑施針救了周把總,深以為神技,嘆為觀止,又見姑姑手勢猶如蘭花盛放,優(yōu)雅美麗,心中神往,不知不覺間便跟著比畫起來。后頭又因好奇,幾次看了姑姑施針,這兩日抄書累時就翻房中的針灸術(shù)書來瞧。早前姑姑說要我們記住怎么給毛毛急救,我就更上了心……姑姑若是不信,可以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