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谷恒找吳湘峰探討李鐵錚的“衛(wèi)生新政”時,在牧原市衛(wèi)生局,李鐵錚正審閱著楊新立當天送來的一大摞文件:《關于成立陳大錘上訪問題調查小組的決定》、《關于針對顧盼婦兒醫(yī)院“天價檢查費”問題專項調查的請示報告》、《關于解除市五院骨科主任孫磊職務、并吊銷執(zhí)業(yè)執(zhí)照的決定》、《關于成立牧原市衛(wèi)生局“重點崗位輪崗制”領導小組的通知》、《關于整頓牧原市醫(yī)療市場“五大亂”的實施方案》……
從李鐵錚上任牧原市衛(wèi)生局黨委書記、局長之后,也就一個多月的時間,窗外那棵高大的梧桐,整個樹冠原本茂盛的樹葉,已經(jīng)在一場場寒風中逐漸變黃了。那幾只被李鐵錚搭救過的灰喜鵲,在傍晚的暮色中,時不時繞著窗口飛來飛去,偶爾落在窗臺上,啄食兩個大青花瓷煙灰缸里的小米粒和清水。李鐵錚每次聽到灰喜鵲的叫聲,都會回過身子看一眼,摸摸自己的大鼻子,投過去一瞥溫馨的目光,然后,繼續(xù)工作。
看著那一份份文件,李鐵錚下意識地一粒一粒捏起辦公臺上那個大玻璃盤子里的花生米,放進嘴巴,然后,凝神想一會兒,再在那些文件上批注自己的意見,或者修改一些內(nèi)容。在《關于針對顧盼婦兒醫(yī)院“天價檢查費”問題專項調查的請示報告》上,他斟酌了半天,連吃了四五?;ㄉ字?,剛要拿起辦公臺上放著的碳素簽字筆寫下自己的意見,放在右手邊的手機振鈴響了。
“喂,李局吧?我是人事科方玉來,剛從勞動局出來。汪院長調動的事兒,基本上沒什么問題了,剛好他們醫(yī)療保險科一名副科長年齡到站,過了元旦就離職。人家的意思是,先把汪院長的手續(xù)辦過來,過一段時間再……哦,詳細情況我明天上班再找你當面匯報吧。”
“哦,方科長啊,謝謝你啦!為你嫂子的事兒,這大冷的天兒,讓你跑來跑去的費心了。這個事兒,原則上說,是我家的私事兒,匯報不匯報的,就別這么較真兒了,但是,一定要按照正常的人事調動程序辦理,可別遷就你嫂子。她有點兒倔。”李鐵錚一只手掐了掐太陽穴,對著手機說。
“好的好的,李局,我明白你的意思。”方科長在電話里說。
掛了電話,李鐵錚站了起來,揮了揮雙臂,做了幾個擴胸運動,在辦公室里來來回回地轉了幾圈兒。工作了一天,他有點兒累了?;顒恿艘幌卵?,剛坐在那張轉椅上,他桌子上的電話又響了。
“喂,哪位?”李鐵錚抄起話筒,眼睛仍盯著關于顧盼婦兒醫(yī)院的那份《請示報告》。
話筒里只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吸聲,沒有接話。
“喂,哪位???說話!”李鐵錚累了一天,有點兒不耐煩了。
話筒里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但仍然沒有回話。
李鐵錚有點兒急了,“你到底是誰???有什么事快說啊!不說我就掛電話了。”
“鐵蛋哥,是我……”
剛聽到這兩個字,李鐵錚渾身忽然顫抖了一下。盡管只有一句話,但他已經(jīng)知道是誰了。因為這個稱呼、這個聲音,早就刻在他心里了。
“曉麗?是你嗎?是你!我聽出來了,絕對是你!你這么多年怎么沒有音訊?你現(xiàn)在還好嗎?你現(xiàn)在在哪里?”李鐵錚“騰”地站了起來,連珠炮似地把積蓄了二十多年的問題全拋了出來。
“鐵蛋哥……我就在牧原……我……很好,你別操我的心。我到牧原兩天了,實在……實在……忍不住……”電話那頭,讓李鐵錚亂了方寸的這個名叫“曉麗”的女人,聲音哀怨而又委屈。李鐵錚聽到的每個字,都像一根釘,往他的心窩子里砸!
“你快說,你在哪里!我這就過去找你!”李鐵錚沒等對方把話說完,就急切地追問。
“鐵蛋哥,你別問我在哪里……我……能聽你跟我說幾句話,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