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就由你牽頭,發(fā)改局主攻。”歐陽山彈了一下煙灰,又補充了一句,他想讓李無言吃個定心丸。
李無言說:“這樣更好,辦公室就設在發(fā)改局,樓上樓下,也比較方便。”
“那就這樣吧,”歐陽山見已水到渠成,又點了點頭,表示首肯:“我們都先想一想,看看究竟該如何啟動才好。”
“行!”
李無言這就出來了。他覺得屋子里有幾分暖意,外面卻寒氣襲人。畢竟已經(jīng)隆冬了。雖然李無言穿得很厚,可他還是覺得心里熱乎不起來。因為儺城有這樣一種怪現(xiàn)象,就是愛做事的人不多,愛講卵話的卻層出不窮。所以有人見歐陽山如此大搞旅游,就給他取了一個綽號:歐陽嗨嗨。嗨嗨是土話,就是玩耍的意思。其實大家這么叫,說白了就是說他愛搞耍事,不務正業(yè)。還有更難聽者,說他是“腦殼頭上長膿包,有問題”。因為書記時常愛吟誦那些詩詞曲賦,什么“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飛流直下三千尺,凝似銀河落九天”等等。儺城官場隨之出現(xiàn)了一股誦詩熱,不愛讀詩的人也跑到新華書店買了幾本《唐詩》《宋詞》和《元曲》來裝點門面。那時候,只要到市直機關單位頭頭腦腦的辦公室看一看,或者到鄉(xiāng)鎮(zhèn)一二把手的辦公室轉一轉,就可以見到嶄新的詩詞選注或者元曲集錦。一時間儺城紙貴。所以有人就開始借題發(fā)揮了,說什么文人不能當官,一當官就要亂套。說他們太浪漫、太理想主義了。
一開始,李無言自然也有此看法,以為這一套不過是走形式、放衛(wèi)星,劍走偏鋒,只怕哪一天會走火入魔,找不著南北……比如市發(fā)改局新任命的局長夏自溪,上任伊始就大刀闊斧,上躥下跳,要爭什么高速項目,讓人云里霧里,不得要領,很是反感。當然這人是否真如傳說所言,是個腹中空空、夸夸其談、投機鉆營之輩,也不得而知。據(jù)說早些年,某市委書記就曾想重用他,可在一次舞會上,夏自溪因自作主張,硬生生要那書記當眾出一節(jié)目,讓那書記很惱火,一時下不了臺,回頭便把任命夏自溪為市委辦副主任的調令收了回去;當然也有人說夏自溪屈才了這么多年,要不是歐陽書記識寶的話,只怕他依舊還是個二流局長呢??衫顭o言卻不這樣看,他認為夏自溪的升遷與否與他自己有關,與旁人無干。為什么這么說?因為歐陽倡導大搞旅游,夏自溪原先所在的局負責一個風景點,在別人都不捧場甚至反對的情況下,只有夏自溪肯出錢賣力,一步一個腳印,老老實實、踏踏實實地干,硬是把個石林打造成了國家級地質公園。雖說這張名片還沒有打得像桂林石林那么響亮,但也掛上了國字號,也算一塊響當當?shù)膰痔栒信屏恕?/p>
這天,夏自溪親自找上門來了。李無言剛從歐陽山辦公室回來,屁股都還沒有坐熱呢。他心想,歐陽山一定把夏自溪也叫上門去了,肯定也交代了同樣的事情。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夏自溪會這么主動,這么賣力,竟會不請自來。他想夏自溪之所以這么主動這么賣力,是因為這是書記歐陽山交辦的任務,所以這主動并不是沖著他來的,他心里也就有所輕慢、甚至是不啻了。但嘴上卻說:“夏局長稀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