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南方旅游,在一個渡口認識了兩個年輕的船夫,都是二十啷當歲,一臉稚嫩。路上無聊,和他們閑扯,他們的普通話都不太好,但都是很悅耳的水鄉(xiāng)音。甲油腔滑調(diào),乙憨厚樸實,笑容羞澀。
你猜他們誰有女人緣?不錯,甲。雖然年齡相仿,職業(yè)相同,乙甚至長得還要好看一些,但他一直單身。
再問甲,他說自己交往過三個女朋友,一臉得意。我就問甲:你為什么能交到好幾個女朋友,而乙沒有呢?現(xiàn)在請大家拿出小本本,認真記錄這個常年飄蕩在水中的男人給出的回答,只有一句話:
“他不懂女人心。”
我當時正年輕,一聽這話,瞬間燃起了求知的渴望,不料再細問怎么才算懂女人心的時候,他卻欲言又止,笑而不語。可能是普通話不夠好,可能是他羞澀不好意思說,也可能是不愿分享平生絕學,還可能是他也說不清道不明。我覺得最后一個可能性最高。所謂懂與不懂,本來就應該是羚羊掛角無跡可尋的事情,仿佛禪語機鋒,當頭一棒,悟與不悟,全靠個人的修為和機緣。想想不正是這樣嗎?如果可以攤開細講,像解數(shù)學題那般,豈不是人人都可成情圣了嗎?可是放眼四周,情圣并不多。
當年他說的那六個字我竟然能清晰地記到今天,說明我也蠻拼的,念念不忘,耿耿于懷。
很多年之后我去了趟東南亞,和一個北京爺們兒搭伙過了一段時間。此君舉止粗野,相貌平凡,花心大蘿卜一枚。雖然人在旅途,但他對啥事都沒有興趣,專注于微信約姑娘聊天??此鹪缲澓诘亍斑遣吝遣痢钡負u手機,我不禁好奇地問:“哥,你這樣搞真的能追到姑娘嗎?”他說:“這個是概率問題,搖得多了,自然有姑娘和你聊?!彼麚u到就語音,語音就吃飯,吃飯就說要在一起,姑娘不同意他就急,他一急就死纏爛打,一死纏爛打有的姑娘就被嚇跑了,剩下的人就和他在一起了……
這么簡單粗暴的路數(shù),按說毫無技術含量可言,然而經(jīng)過長期地努力和積累,他聯(lián)系過的姑娘開始如潮水般涌來。我在東南亞抽的煙,都是他搞定的妹子趕來送的。他不會英文,也不知道怎么訂機票搞簽證,有大把的姑娘幫他弄。臨別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從越南走到了老撾,正籌備去哪兒的時候,他突然接到越南某妹子的電話,之前拒絕他,如今想通了想倒追他。這哥們兒旅游都不去了,直接讓人訂機票立刻飛到西貢。如果說這哥們兒的故事有什么值得學習的話,大概只有兩個字:執(zhí)著。
我認識的情圣不少,但大都具有英俊、多金、幽默、成熟等優(yōu)點之一部分,唯獨那個南方小伙和北京爺們兒接近所謂“渣男”的參數(shù)。那個小伙撂下一句高深莫測的“他不懂女人心”,從此消失于江湖深處。難道西貢雨夜偶遇的北京爺們兒的出現(xiàn)是為了補充他未說盡的細節(jié)?
其實,我猜那個北京爺們兒也未必知道“女人心”是啥,他只是沿著沖動出發(fā),不小心誤入了花叢深處。所謂“女人心”,可怕就可怕在這兒,不懂的人覺得高深莫測,即便看起來“很懂”的人其實大多也是碰了運氣,只是按秉性行事,無意中偶得。真讓他講,他大嘴一咧:“哪兒那么復雜?”聽得你氣急敗壞,一頭霧水。
我相信一切事物都有可以解釋的原因,不存在無解的詭異。這個信念讓我不禁想到,這看似反常的事件里,一定有一個誤會:大家一直覺得“渣男”的魅力大于常人,這很有可能是一個誤解。之所以會出現(xiàn)“渣男”可以左擁右抱,老實的男人卻獨守空房,背后極有可能就一個最簡單的原因,就像那個北京爺們兒所說,這其實就是個概率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