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
我不相信考古學家一
在幾千年之后,
在無人跡的海濱,
在曾是繁華過的廢墟上
拾得一根枯骨
—我的枯骨時,
他豈能知道這根枯骨
是曾經(jīng)了二十世紀的烈焰燃燒過的?
又有誰能在地層里 尋得
那些受盡了磨難的 犧牲者的淚珠呢? 那些淚珠
曾被封禁于千重的鐵柵, 卻只有一枚鑰匙
可以打開那些鐵柵的門, 而去奪取那鑰匙的無數(shù)大勇 卻都倒斃在 守衛(wèi)者的刀槍下了
如能撿得那樣的一顆淚珠 藏之枕畔
當比那撈自萬丈的海底之貝珠
吏日曰寶\'吏日曰寶 而徹照萬古??!
我們豈不是
都在自己的年代里 被釘上了十字架么? 而這十字架
決不比拿撒勒人所釘?shù)?/p>
較少痛苦。
敵人的手
給我們戴上荊棘的冠冕 從刺破了的慘白的前額 淋下的深紅的血點, 也不曾寫盡
我們胸中所有的悲憤啊!
誠然
我們不應該有什么奢望, 卻只愿有一天 人們想起我們, 像想起遠古的那些 和巨獸搏斗過來的祖先, 臉上會浮上一片 安謐而又舒展的笑—— 雖然那是太輕松了 , 但我卻甘愿
為那笑而捐軀!
一九三七年五月八日
(原載1937年6月《工作與學習叢刊》第4輯,
收入《曠野》